张舜卿两人面前。张舜卿粉面生寒,低声道:“谁有那么大胆子,居然敢雇佣江湖匪人掳掠妾身,真当我张家好欺负么等妾身回到京里面禀爹爹,要他们的好看”
“不好说是为什么来的,也许是认识你,也许不认识。毕竟卿卿倾城之貌,男人为了你发疯很正常。如果是地方上的土棍豪强不知你根底,只以为你是个普通的大家闺秀,出这种下策,也在情理之中。毕竟这年头,女人出门本就危险,何况是漂亮女人,就更危险万分。”
“那么说,倒是妾身给范郎惹麻烦了。”
“怎么能这么说,生的花容月貌是错么出来看风景是错么这怎么能叫给我惹麻烦要说错,也就是地方官的错,居然连地面都约束不好,干什么吃的我是在想,这个出钱雇佣盗贼行凶的,应该距离这里不太远。有这份财力的,最大可能就是扬州的盐商。只是没有证据,我们又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再说手上能用的力量有限,想要查到是谁,再找到证据,只怕不是容易的事。”
张舜卿眉头一挑,“若真是盐商我定要他们倾家荡产,满门抄斩只要抓住那些强盗,好生用刑,不怕问不出真话来。”
“没那么容易。官军这次被逼着出兵,肯定要立些战功,但是能否抓住那些蒙面人,其实谁也说不好。更大可能是那些饥民被扫一扫,正主逃掉了。凤鸣歧审问的那几个,都是江洋大盗。这些人最大的特点就是鼻子够灵,耳目也够多,官兵认真来办,他们就跑了,很难抓的住。找不到证据,抓不住人,我们也只能猜测,真正的主凶找不到,也拿不出凭据。那帮人富可敌国,不能用莫须有的罪名办了。再说也不一定是他们,万一真是知道你身份的那就更可怕一些。”
张舜卿也知,现在的情形,不允许自己慢慢调查,也不强求,只道:“这份口供我们带着,到了京里交给爹爹处置就是。只是眼下需得提防着些,盗贼虽然退了,谁知道会不会再来。”
“应该不至于了,凤老的手段你也看到了,他们吃了这么大的亏,哪还会来送死。再说还有我呢。”
张舜卿一笑,“有范郎在,我就不怕。不过为了防备盗贼再来,范郎这几天就要委屈一下,妾身在哪,退思就在哪,不许你去别处,免得你一转身就看不到我了。”
范进笑道:“这怎么能叫委屈求之不得。”
另一边,凤鸣歧则指点着薛五,“到了济宁咱们就要分开。下面的路,就由你保着大小姐和范公子上京。来一个金蝉脱壳,想来那些贼人就追不上。这一路上切记,戒急用忍,张大小姐是高门大户的性子,颐指气使习惯了,时间一长,男人心里总不会痛快。你此时越是受气,范进越是觉得你值得怜惜,到时候自然而然,就会往你这边跑。”
薛素芳傲然一笑,“干爹放心,女儿这次才不会输给张氏,正室也好,偏房也罢,最后还是看谁能得到男人的心,才算是赢。她既然苦苦相逼,我就要跟她斗斗,看看最后谁输谁赢”
正文卷第二百三十一章行路
虽然过了春节,北方的天气依旧寒冷。正月十五雪打灯,春节过后下大雪,在北方其实算不了什么稀罕事。
万历五年的北方春季,与往年差别不大,正月底,北直隶省内很下了一场大雪,到了二月初,雪虽然停了,路上的雪已经积的很厚。这样的路况不便于出行,商贾行人大多会在小店里等着雪化开一些,再行上路。进京的大道上,人烟稀少,往往走出几里路也看不到一个人。
一辆马车就在这种环境中,迎着如刀的北风艰难前行。马车左右,两匹高大的骡子上,两个汉子一左一右包夹着车辆,小心地控制着脚力,随车前进。这辆马车很阔气,枣木车身,一匹枣红色高头大马驾辕,拉长套的是三头滚瓜溜肥的菊花青骡子。车把式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材短小精悍,相貌虽然不算出众但极是忠厚,一看就让人放心。
由于刚过了年,车夫身上穿的是簇新青布棉袄干鞋净袜,手持粗杆大摇鞭,大红鞭缨随着马鞭上下飞舞,如同是一朵火流星在冬日的空中来回飞舞。鞭声清脆、脚力脖子上挂的紫铜回避铃叮当做响,声音清脆悠扬,在这安静的驿道上传出好远。
这样的天气,即便是老把式轻易也不愿意出门,一来不安全,二来也辛苦。能有这样的大车,也不缺这点钱。这样的好牲口于农人而言,也是宝贝,更舍不得抽打。
可如今这位车把式却毫不吝惜地挥着鞭子,时而打响鞭,时而毫不留情地抽在牲口身上,大声吆喝着,“驾驾”在自己技术范围内,将马车的速度提升到最快。所为者并非那一锭雪白闪亮的元宝,也不是骡子上那大汉的拳头,而是跨车辕坐着的那位仙女姐姐。她那焦虑的眼神,就仿佛是无形的鞭子,抽的车夫大柱子心头阵阵绞痛,为了仙女姐姐一笑,他已经豁出去,就算把牲口打死也认了。
名为大柱子的车夫,是其所在村庄年轻人中,最为优秀的车把式,南来北往的客商,雇他拉脚的很有一些,偶尔也能见到几个女眷。那些女人大多胆子大,与商人说笑打闹,偶尔还会用那仿佛带着钩子的眼睛,瞄向大柱子那健壮有力的身躯。她们会朝他笑,会喊他小兄弟,甚至还会拉他的手,可是大柱子每次都像躲瘟疫一样远远逃开。
他讨厌她们,认为她们不正经,不是好女人,自己只是挣她们的钱,不会多看她们一眼。而眼前这个女子,才是仙女,能看她笑一笑,就是减几年寿命他都认了。
乌黑的发,雪白的脸,修长的腿,那一身火红斗篷加上红色牛皮小蛮靴,配上那清冷的表情,就像是一团火包裹了一朵雪莲。大柱子每次偷看她,都像是做了贼,生怕被逮到。即使对方不打他,就只是鄙夷地看一眼,大柱子都会觉得自己是做了什么坏事,该下十八层地狱。可是却又忍不住不看,她实在太美了,比村子里最美的阿翠也要美上几十倍,村子里,是没有这样的美人的。
由于村子位于进京的交通要道,江湖人他是见过的,偶尔也能见到其中的女人。那些人其实和男人一样粗野,喝酒吃肉骂脏话,甚至有胆大的会和男人在庄稼地里做那种事情,让他看了都脸红。这个仙女固然也是一身江湖人打扮,可是她的气质神态像极了那些大官或是富贵人家的小姐,是真正的仙女,自己的念头注定只是念头,成不了真。或许只有后面车里那位举人老爷,才能配的上他。
大柱子悄悄向后看了一眼,在他身后,是一个巨大的车厢,足可以坐五到六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