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我让人称四十两银子与你们分一分,算是大家的酬劳。眼下城里正在用人,韩捕头可以带人过去抓贼立功,我这里你不用管了。”
“不敢能为张公子效力,是下役三辈子积德才有的造化,哪敢要什么酬劳。”
韩铁衣又磕了个头,拖着张铁臂下船而去。
这一行人去的远了,张氏看向范进道:“范兄,张某这样的人到了长沙城里,多半会胡乱攀咬”
“要的就是他胡乱攀咬了,这次衙门公人地方军健都动了手,将来总要有些好处,这好处二公子可以给,但是地方上的士绅富户不但不会感激,反而还会说闲话,说二公子越俎代庖,擅权行事。还不如就让这些官差自己拿,张铁臂和这些人合作,可以搞一笔钱出来。那些富翁扛不住,就得请二公子出手,拍死几个,他们就会说二公子英明,元翁教子有方。所谓人性,不过如此。这妖书在长沙城里印,不可能没人传播,但是在此之前,官府一无所知,这反应也实在太慢了一些。固然官府的人需要敲打,城里的大户,也一样要受些惩罚,让他们知道难过,等到下次再有人搞这种事的时候,不用官府发话,他们自己就会出手对付这些乱臣贼子,也算是给他们涨点记性吧。”
张氏少女望向长沙方向,那里已经有烟柱升腾,她略略皱起眉毛:“城中鱼龙混杂,如果有人趁火打劫,那些富户多半就要受害。这难道不是他们受的惩罚”
“当然是惩罚,但是还不够,总得让他们体验一下天下大乱是什么滋味,才会真正珍惜太平日子。其实人们都说军卫不能打,营兵才可以打仗,这话也不确凿。我在广东办军务时,见过军卫,也未必都不能打,营兵也是从卫所里招,怎么可能都不能打。人和人终究是差不多,但是形成了一个群体,差距就很大了。不同的人出面,发动的力量也不一样。比如我们这些举人联名,大概能从长沙卫找出一百个能打的,二公子刘兄他们发力,大概能凑出三百能打的,如果是地方上缙绅大户们肯掏钱,那千把能打的也找的出。湘西土地贫瘠,那些土司盗贼成事,和这些大户的支持和贸易有极大关系。绿林人讲投名状,今天我要搞的也是投名状。”
“让大户们出点血,知道自己该和谁坐在一条船上,将来整个湖广都能少流血。不管是谁再想在这一带谋反,都会面临大户人家与官府的联手剿杀。凌制军跟我讲过一件事,当年世庙的时候,扬州要修城墙,结果找不到人出钱,事情就一直耽搁着。直到倭患大兴,一批倭寇差点杀进扬州城,一下子盐商就慌了。所有盐商出钱,给扬州修了内外城墙,又出钱编练三营新军保护扬州。那些土司也好强盗也好,光指望官兵不好对付,就得指望这些大户们帮手。只要让大户和那些土人为仇,再有曾光这种人出来造反,面临的处境就会危险得多。”
张氏一笑,“范兄你把握人心的本事确实厉害,日后小妹少不了要多多请教范兄。”
“不敢当,旁门左道,不上大雅之堂。刘兄钻研刑名,定计注重条理,丝丝入扣无懈可击,小姐以兵法破贼,堂兵正阵,小可这点把戏,就只好做个锦上添花,可不敢争功。小姐若有差遣只管吩咐,范某必当竭力报效。”
少女微微一笑,从身上取出范进赠的望远镜,展开来看着城池方向。范进也在旁拿出望远镜来看,口内轻声哼唱道:“皇叔三到卧龙岗,聘请诸葛下山岗”
正文卷第一百六十章伏兵
“杀”
狱卒狼狈而退,手中铁刀被斩为两段,不等狱卒招架,苗刀锋利的尖端直刺入其小腹,自背后透出。随着一声厉喝,死尸被挑飞,随着这名狱卒的死,监狱里的防御至此已经瓦解。一条大汉从死尸上拣起钥匙,不分是否认识,凡是关在监狱里的人,一律打开门锁释放。
劫狱的行动远比进攻者事先想象的还要顺利,由于大批人手去橘子洲保护那些文士及官宦,锦衣衙门留守人员有限,也没有什么像样好手。当进攻发动之初,守卫就被打的落花流水,一些留守者凑在一起,以房间为依托拼死抵抗,也无非就是苟延残喘拖时间,于劫狱行动本身,其实是无力干涉的。
自崇仁书局捕来的工人字匠人数众多,这些人如果被抓到县衙门里,还存着出狱希望,可是一来就投入锦衣监狱内,于其而言,实际已经没了退路。这个监狱素来以许进不许出闻名,不管是否有罪,到了这里多半就是要死。
是以当有人提着刀杀进来,打开牢房大门,不管这些人之前是否与金道侣等人真的相识,全都义无返顾的冲出去。寻找着一切可以寻找的武器,参与对锦衣的攻击。以谋反罪名被抓入监狱里的嫌疑者,在锦衣凶名以及酷刑的多重折磨下,现在成了真正意义上的谋反者,比起真正的反贼来,他们可能更为热情,也更投入。
高秀清、宋崇礼、朱三关在最里首的牢房,三人身上没受伤,打开镣铐就可以自由行动。几条大汉与他们打着招呼,还有人笑道:“朱三,今天曾大哥带人去了吉王府,说不得带一颗吉王金印出来,让你过一把王爷瘾。”
宋崇礼年事已高,又不习武,几天监牢蹲下来,固然没受刑,可走路依旧不利落。他向四下看看,对身边一个大汉道:“这里不该恋战,杀光他们也没有意义,我们应该去趟王府跟吉王和他那狗子的帐,是该算一算了。”
“宋老说的不错,莲花姑娘的仇,也是该报了。走我们去王府”
几个大汉扯开脖子大叫道:“这里没什么油水,在这里打来打去有个球用走了,去王府发财去”
此时整个锦衣监狱里的人,都已经被放出来,既有崇仁书局一案里涉及的相关人等,也有一些是纯粹的江洋大盗。人数不少,不过大多数身上有伤,身体状况颇为糟糕。金道侣等高手一去,剩下的人继续围攻,其实也吃不下坚守的锦衣,两下打成了混战。当听到金道侣的吆喝后,大部分人开始选择跟着他们转移,剩下的就是些和锦衣有深仇大恨的,战斗意志坚定,实力就不怎么样,只是单纯泄愤似的格斗而已。
金道侣一行人冲出锦衣监狱时,整个长沙城已经陷入骚乱之中。来自周边县府乡村的江湖人以及本地的城狐社鼠为巨款所吸引,精神变的高度亢奋。本地人与外来人的摩擦,让双方都处于起火边缘,今天的行动等若点燃导火索,将一切问题引爆。
趁火打劫的强盗开始袭击大户,早有宿怨的江湖帮会之间互相攻击火并,百姓之间有仇者,也开始借着这个机会报复。甚至单纯的穷人,也觉得秩序不在,自己发财的机会到了,就想要到大宅门里去发财。大户人家的家奴护院也发动起来,与进攻者展开搏斗,杀人放火之类的事层出不穷。
gu903();金道侣一行人人数众多且有武器,那些江湖人或是护院,都不会主动向他们挑衅,他们也不理会街上的撕杀,直奔着吉王府冲杀过去。街上已经看不到官兵或是差役,整个城市仿佛已经进入无法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