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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打量范进几眼,“年轻人血气方刚,最不易服人。即使自己不懂的东西,为了撑场面,也往往会强不知以为知。范小友年纪轻轻,能知藏拙,这便很难得了。不过今天既然来了,就当是游戏,也随口敷衍两句便是了。总不能只许他们谈兵,不许咱们论武。你且说说看,若你带兵,何物为先”

范进想了想,“依学生看,无非钱粮二字。”

那略矮些的老人一愣,“钱粮难道不是火器方才我问了好几个人,回答我的都是这两个字,怎么山翁问到你这,就成了钱粮,这也差的太多了。”

范进笑道:“火器原也是极要紧的,如果对阵强敌,器械犀利本来应当。但是罗山蛮不在此列,他们器械简陋兵甲不完,连铁器都极为难得,哪还用的着火器。而且这些人不懂得战阵,没受过训练,内部以寨洞为伍,没打过大仗。国家经制官兵,以堂兵正阵,长枪大戟来攻,他们就招架不住,何必破费重金去办火器眼下倒是钱粮二字最是要紧,前线要是粮饷不济,当兵的就要闹出大乱子。”

高个老者看了看范进,点头道:“范小友这句话,当真有趣的很。今天听了这么多高见,只有范下友这钱粮二字最合我心。战场如棋局,能在战事上发此宏论,棋力必有过人之处。老朽的手痒,来,范小友陪我下一盘如何”

说着话,老人朝袖子里一指,“范小友若是赢了,我这里有点不值钱的小玩意相赠,就算赌一个东道。”

范进虽然不知道老人的身份,但是心里有一种感觉,在场众人之中,以此老的身份为最高。这种感觉,主要是来自老人身上的气场。这种举手投足间的气势,要么是巨贾大绅,要么就是达官显贵。即使是萨保的气势,也不过如此。与之对弈的老者虽然穿戴服饰上,并不比这个老人来的逊色,但是感觉上,就是没有这种气魄。

潜意识告诉范进,拒绝这个老人的提议并不是明智选择,便点点头,“既然老先生有此雅兴,范某自当奉陪。”

由于老人的年龄大,范进让了先,自己持了黑棋后行。两下各布两子为座子,随即便开始行棋。老人的棋力比萨世忠还差,局面自然在范进掌握之内。如果他想赢,自可摧枯拉朽,把对方杀个落花流水。但既然已经感觉到对方的身份不一般,采取的应对自然不能那么简单粗暴。

既要让对方赢,又要让对方觉得整个游戏有意思,最好的方法就莫过于给他一些压力,但又不至于让压力大到其无法承受的地步。范进两世为人,这种处事手段并不欠缺,加之棋力远胜,也不难维持局面。

从大势上,两下似乎是棋逢对手,于布子上,又是锱铢必较。初时只是这高个老人一人与范进较量,时间一长,连那方才对局的矮个子老人也加入战团形成以二对一的局面。

由于局势和节奏都在范进掌握内,两个老人聚精会神,每一步都要考虑良久。范进自也做出沉思状,同时小心地让自己的局面从平局转入下风,但是又会在某些地方给予适度反击,让老人赢也赢不了那么轻松。

书生们争吵的声音依旧,但已经很难影响到局中人,一个仆从自外面进来,在老人身边似乎想说什么,可是老人不耐烦地挥手道:“能有什么大事出去,别坏我的兴致。”

话音未落,却听外面已经传来几声呵斥,“你不能进去。”

“是你们叫我来的,凭什么不让我进去”

注意力全沉迷在棋盘上的范进忽然抬起头来,他已经听出这个声音属于谁。不等他开口,外面男子的声音又响起来,“一个时辰以后再说,现在不行,快,拉走她。”

范进随手丢下一子,然后朝外面大喊道:“大家自己人,别误会”竟自起身离席,跑向门首。

老人刚想招呼范进坐下,可注意力随即就转到棋盘上,反复端详良久,自言自语道:“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镇神头范进的这一记随意手居然有此奇功,天意,简直是天意。”

正文卷第七十章上人见喜下

荆钗布裙的梁盼弟听到招呼,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这么风尘仆仆的冲过来找人,门首的几个仆从不知为何,就出手阻拦住,不肯让她进去。

梁盼弟倒也不是不识大体的人,但是事关到范进难免关心则乱,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越是拦她就越想进去。那两个锦衣百户的身份,并不足以接近这诗社,门外负责支应的仆人,又不肯放行,于是矛盾就此产生。梁盼弟平日颇有些容忍功夫,可是今天却分外的急,两下越吵越是激烈,如果不是范进来的及时,几乎就要大打出手。

等到走进诗社时,那些清楼女子看着梁盼弟,再看范进,目光里就多了些堪可玩味的东西,至于几个书生则更多的是鄙夷。好在广州民风非比腹里,也没人能拿这些事说什么。

老人的仆从把范进招呼过去,老人看了看梁盼弟,捻髯笑道:“就是为了她,范小友才急着出去然后就下了记随意手要知棋盘如战场,一子错,满盘输。你就不怕这一手走下去,全盘皆败,丧师败阵”

由于没真的打起来,范进也放了心,微笑道:“老先生说笑了,世事如棋无定数,一步走下去,对错却也不是一言可决。或许眼下看是错,时移事易未来就是对的,再者说即使错了也没关系,重新再来过就是。江东弟子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一时胜负也未必就是终局。”

老人指指棋盘,“我以十万大军铺天盖地而来,你怎生能保证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子杀不光,就有机会再战。”

老人哈哈一笑,“好一个子杀不光,就可再战,咱们的仗,看来有的打了。”

正在此时,此次文会的主人萨世忠终于姗姗来迟,一进来就先向一干人道歉,说着自己迟到实在是事出意外,忙了些闲事把正事耽搁了。与几个书生寒暄一阵,他又来到老人面前行礼道:“老人家,世忠来晚了,您老别见怪。”

“不,你来的不晚,如果来的太早,老夫倒是少了番消遣。来广州这么久,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棋友,今天总算是遇到了,痛快的下了一盘棋,这是好事。跟范小友下棋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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