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不在胡跃进的考虑范围之内,这个年轻人太锋芒毕露,太过招摇了,早晚有一天会毁了他。
从香港回来之后,女儿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居然去买了一堆化妆品和时装回来,开始学打扮了,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即使今天刘子光不来找自己,胡跃进也会找个机会和这个年轻人聊聊的。
今天刘子光主动登门,让胡跃进顿感好奇,这小子善于钻营,莫不是来找自己谈胡蓉的事情不过那是私事,应该去家里才对啊,于是一贯沉稳的胡副市长也耐不住性子了,索性推迟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会议,先来会会这个刘子光。
不大工夫,李秘书带着刘子光进来了,倒了一杯水放到茶几上就出去了,并且将门轻轻带上。
胡跃进打量着这个在江北市呼风唤雨的年轻人,掂量着他的份量,胡跃进是刑警出身,看人最准,转入政界之后又亲身经历了一些尔虞我诈的残酷斗争人的功力更加深厚,寻常人他一眼就能看透,用秘书小李的话说,被胡市长盯着,就像没穿衣服一样,浑身不自在。
此刻胡市长就用他凌厉无比的眼神审视着刘子光,而刘子光则像没事人一样微笑着和胡副市长对视,只是眼神的交锋就让胡跃进明白,这个年轻人,不简单。
“刘子光,我就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啊,哈哈。”胡跃进从办公桌后面绕出来,走到沙发前坐下,这样两人的距离更近一些,也显得融洽些。
“我也是久闻胡市长大名啊,记得我上五年级的时候,市里出了连环杀人案,专杀穿红衣服的女人,搞得人心惶惶,谁都不敢穿红,是您用了十天的时间就把案子给破了,从此犯罪分子听到胡跃进这个名字无不闻风丧胆啊,我们小孩子玩游戏,也总要一个人演歹徒,一个人演胡跃进哩。”
“哈哈哈。”胡跃进仰天大笑,他是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又是副市长,这些年来听过的马屁不知道多少,对献媚奉承早就没感觉了,但刘子光这种奉承却让他由衷的感到舒畅,在公安局当刑警大队长的时候,是自己人生中最辉煌的一段岁月,难得现在的年轻人还记得啊,突然间,胡跃进对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感觉就好多了。
“老黄历喽,现在跑不动腿,拿不动枪了,要靠你们这些年轻人了,听蓉蓉说你破案很有一手,在香港的时候工作开展的很有成效嘛”胡跃进从茶几下拿出一盒苏烟来,请刘子光抽。
刘子光接了烟笑道:“多亏了胡蓉协助,我一个人是没那个能力的。”说着帮胡跃进点燃,自己也点了,两人在屋里吞云吐雾,相谈甚欢。
不知不觉,十分钟过去了,李秘书推门进来,看到屋里两人谈得正开心,欲言又止,胡跃进看看手表说:“让他们再等半小时。”
刘子光听了赶紧说:“光顾着聊天,忘了正事了,我今天来,是给胡市长您送礼的。”
“给我送礼”胡跃进的目光落到了沙发旁的旅行袋上,心中狐疑,送礼哪有这样的送法,背着大口袋送到单位来,生怕纪委不知道么。
831市长的条子
刘子光打开旅行袋,拿出一个足球大小的东西来,错综复杂的金属物体闪烁着银白色的光芒,看起来很是眼熟,胡跃进指着这东西愣了半天,终于恍然大悟道:“鸟巢”
刘子光手中的东西,正是奥运会主场馆鸟巢的模型,令人惊讶的是,这个模型是用金属镂空而成,完全看不出任何焊接铆接的痕迹,换句话说,这么精密的东西,竟然是用车床车出来的。
胡跃进八十年代初从警之前,曾经在一家机械加工厂当过三个月的车工学徒,懂得这里面的道道,这个精致无比的模型,只有进口数控机床才能做得出来,而且是用整块钢坯车出来的,成本很高,非要计算价值的话,这个鸟巢模型可值不少钱。
但是他明白,刘子光特地前来自己的办公室,绝不是为了送这样一个模型的,而且这种机加工的玩意即使成本再高,也只适合放在工厂的展览室,政府官员的办公室里,还是适合放一些红木雕塑、名人题字,领导合影什么的,才符合官场潮流。
胡跃进这个副市长分管的范围比较空,科技开发国有资产管理之类的边角旮旯都归他管,实际上他也是市委市政府两头跑,政法委那边的工作偏重一些,为了方便开展工作,市政府这边配置的秘书小李是省城理工大毕业的硕士生,考公务员之前在外资制造企业工作了一段时间,实际工作经验比较丰富。
所以胡跃进很看重这个秘书,拿着鸟巢对李秘书说:“小李,你看这个鸟巢做的是不是惟妙惟肖啊”
李秘书看了看,以专业眼光评价道:“相当精美,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用八轴数控机床加工出来的,材质是45号冷轧钢。”
胡跃进笑道:“小刘,我这个秘书说的没错吧”
刘子光也笑着说:“说对了一半,材质是红旗钢铁厂出产的45号冷轧钢,但工艺方面没那么玄乎,是我们晨光机械厂的技师手工加工的。”
“不可能”李秘书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语,笑了笑说:“我的意思是说,全手工的话成本过高,意义不大,这种水平的手艺,可以参加国际大赛了,这种级别的技师,在南方企业月薪是要上万的。”
刘子光说:“这样的技师,我们晨光厂不止一个,每月工资不过七八百块,还不能按时发。”
此时胡跃进已经差不多猜出刘子光的来意了,他摸出一支烟来,微笑着看着刘子光,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或许有人要问,这不是捧着金饭碗要饭么,有这个本事怎么不去南方打工但现实就是这样,不管你说他们思想守旧也好,缺少闯劲也罢,他们就是不愿意离开故土,离开家庭,离开厂子,因为他们心中都抱着一个坚定地信念,厂子一定还会重振往日雄风。”
说到这里,刘子光自嘲的笑笑:“豪言壮语谁都会说,但真正做起来才知道难,老国企制度僵化,思想老旧,船大掉头难,还养着一批吃闲饭的机关干部,比起灵活多变头脑开放的私营企业来,竞争力远远不够,我们缺技术,缺新式设备,缺先进管理经验,更缺资金和政策扶持,我父亲是晨光机械厂的老工人,我母亲是红旗钢铁厂下岗的女工,我本人是晨光厂的民兵营长,总经理助理,所以今天我才坐在这里,向胡市长求助,求您拉我们一把。”
刘子光的话说得很直白,没有丝毫的拐弯抹角,就是来走门子的,换做别人,胡跃进早就让秘书打发了,但是此刻他却久久沉思不语,胡跃进是刘子光的上一代人,亲身经历过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改革开放经济软着陆的阵痛期,知道下岗工人、破产企业的艰辛,现在这样的困难企业还是存在的,市委市政府每次开会,都会照本宣科的提两句,但是实际上没人愿意管这个烂摊子。
胡跃进眉头一扬,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更加顺眼了,他索性对李秘书说:“把那个会议取消吧。”
gu903();“是。”李秘书出去打电话了,胡跃进点了支烟,继续侃侃而谈:“小刘,这么说,你父母都是退休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