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信访办门口,常年停着几辆外地牌照的警车,都是当地政府派来接访的,有些上访专业户屡教不改,接回来再去,接回来再去,常年赖在省城,在各个司法机关门口拉横幅跪地告状,不但干扰了有关部门的正常办公,还给本地政府脸上抹黑,对这些刁民,接访人员也很是头疼。
但是最近两年,来自南泰县的上访户明显减少,那是因为南泰有关部门通过合法有效地途径解决了这个长期困扰的问题,通过县医院开具精神病鉴定,然后把上访人员送进安定医院,交给杨教授治疗,治不好不让出去,这样就一劳永逸的解决了问题。
华泰宾馆门口,出现了三个外乡人打扮的汉子,穿着短袖衬衣,夹着皮包,凌厉的眼神和带有警徽标志的皮带头,一下就暴露了他们的身份,上访户们纷纷避走,张大勇等人也不进去,就在门口站着抽烟等人。
刚才他们已经在信访办门口看到了老程头,只是觉得在大门口抓捕影响不好,还是在旅馆里秘密把人带走比较好,等了一会儿,只见老程头远远地过来了,老人家虽然早过了古稀之年,但是腰板依旧硬朗,走起路来虎虎生风,手里夹着三块烧饼,一边走路一边啃,老人家牙口好得很,又不舍得花钱,每天中午就是吃三个烧饼,喝几口自来水完事。
张大勇手上有老程头的照片,一对比就知道目标来了,他一使眼色,两个手下一左一右就上去了,按照预想的方案,直接抓住老家伙塞进汽车,一车拉到江北市安定医院,中间不停顿,至于医疗鉴定啥的,回去再做也无妨。
两个干警都是二十郎当岁正当年,身强力壮经验丰富,一双大手如同铁钳子一般卡住了老程头的胳膊,二话不说就往路边拖,张副所长拿出遥控钥匙按了一下,路边那辆南泰牌照的桑塔纳车灯一闪,门锁打开了。
老程头愣了一下,随即醒悟过来,老头气沉丹田一个千斤坠,马步一扎,整个人如同钉在地上一般,怎么拽都不动了,两个警察急了,用穿着皮鞋的脚猛踢老程头的腿,一脚踢上去却又疼的抱着脚直吸凉气,这哪是腿啊,简直就是铁柱子。
张大勇见状不妙,从手包里拿出电击器就上去了,电火花骇人的闪着,围观群众一阵惊呼,但见老程头眼疾脚快,脚尖一挑,电击器就飞上了天空,紧跟着人逼过去,一记刚猛无比的铁山靠,张大勇整个人一百来斤就飞了出去。
干警们这回失算了,没有事先调查老程头的底细,这老家伙是什么人,十五岁就跟着游击队打鬼子,神出鬼没枪法如神,两把盒子炮说打你右眼绝不打你左眼,单枪匹马闯进县城,在鬼子宪兵队眼皮底下把赵司令的首级抢回来,几十号侦缉队跟在屁股后面追,连个影子都撵不上的好汉。
好汉老了也是好汉,又岂是张副所长之流能轻易抓住的,张大勇摔在墙上,脑子里一团浆糊,满眼都是星星,隐约间只见两个手下被老程头三下五除二放翻在地,抽出他们脚上的鞋带,把人反绑了起来,动作利落的不得了。
周围群众一阵叫好,若不是老程头年纪太大,看这场面还以为是警察勇擒蟊贼呢,他们又哪里知道,老程头年轻时候抓鬼子俘虏的时候,动作比这利索多了。
后来的事情可想而知,热心人通知了本地派出所,警察出警,才发现这三个外乡人是南泰县公安局的人,但是他们来抓人并没有逮捕证,而且也不和当地公安机关联系,这就犯了忌讳,本地民警将他们全拉到派出所去了。
恰巧报社方面也报警了,说是本单位职工吴晓普在大门口被人绑架,涉案车辆正是南泰县的公务用车,两件事联系在一起,张大勇只得承认,人是他们抓的,不过抓吴晓普是有合法手续的,而且人已经押往县里了。
当地警方打电话确认了张大勇他们的身份后,就把他们给放了。他们可没心思掺乎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头官司,就让报社和南泰县较劲去吧,看谁能量更大。
张大勇他们三个出来之后,就站在派出所门口不愿离去,他们在等老程头,这回说啥都要把他带回去,硬的不行就来软的,老家伙再厉害还不是南泰县的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过了一会儿,一辆奥迪轿车开进派出所,不大工夫又开了出来,一个眼尖的警察看到老程头就坐在车里,赶忙喊道:“张所,人被他们带走了”
张所定睛一看,心里凉了半截,那辆奥迪车赫然挂着的是军区的牌照。
710历史的天空
军牌奥迪车在省城大街上奔驰着,老程头还是第一次坐这么豪华的轿车,两手摩挲着软和的真皮座椅,感慨道:“这么高级的小卧车,俺还是五六年坐过一回,那还是进首都去见毛主席的时候坐的,一转眼半辈子都过去了。”
司机位子上的皮天堂回头笑道:“老爷们,你要是喜欢坐,我天天拉你上街转悠,阿好啊”
老程头说:“那可使不得,俺坐不惯这小车,太憋屈,还是小光那天开的那个车好,大,敞亮,便宜又皮实。”
刘子光哭笑不得,心说我那辆兰德酷路泽可不比皮天堂这辆奥迪28便宜,但是也不好说啥,岔开话题问道:“信访办的人怎么说”
老程头说:“信访办的同志看俺年龄大,优先把状子接了,说回去等通知就行。”
那边皮天堂扑哧一笑,说:“瞧好吧,要不了三天,状子就得转到你们县里。”
老程头纳闷道:“省府的衙门也不管事么”
皮天堂说:“老爷子你别糊涂了,省府信访办是个清水衙门,没权拿人办案,具体处理,还是打回到当地有关部门处理,再说了,你这个案子又不是人命官司,牵扯金额也不大,人家愿意收你的材料已经很照顾了,信访办门口蹲着的,哪个不是冤假错案,投诉无门的,家里拆迁死人的,误判了案子挨枪子的,哪个不是血海深冤啊。”
老程头沉默了半晌,才长长叹了一口气,拔出烟袋来想抽两口,又觉得在人家车里不方便抽烟,刚想收回去,皮天堂已经把天窗打开了,拿出一包苏烟来说:“老爷子尝尝这个。”
老程头说你这个没劲,我还是抽烟袋吧,然后车里三人都开始吞云吐雾起来,一番商量之后决定一边找律师咨询如何打官司,一方面把这个事儿捅到网上去,让社会舆论施加压力。
华泰旅馆是不能住了,皮天堂开车把老程头拉到军区第一干休所,门口站岗的士兵看到车牌还举手敬礼,汽车在一栋红砖小楼前停下,三人下车,老程头望着这栋乡土气息浓厚的小别墅,不禁咧嘴笑了:“这和俺们乡下差不多嘛。”
可不是,花园里种着青菜,池塘里养着喂猪的水葫芦,一群小鸡在老母鸡的带领下,满草坪找东西吃,门廊下的草棚里,一口大肥猪正哼哼唧唧,还有只高大威武的德国黑背,摇着尾巴炯炯有神的瞪着客人们。
“砰”的一声巨响,小别墅的门被撞开,一个穿背心的年轻人抱头鼠窜出来,看见停在门口的奥迪,赶忙奔过来喊道:“小皮你可来了,客人接来了么”
皮天堂笑着说:“怎么了涛子,又被你爷爷打啊,人我给你接来了,你可要好好招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