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有个中年男子匆匆赶到,高乡长介绍说:“这是咱们乡的谢会计,谢广才,手握财政大权,我都得听他的。”
谢广才和众人打了个招呼,冲高乡长挤挤眼睛,高乡长会意,借口出去看菜,和谢会计一起出了门。
到了外面,谢会计说道:“老高,天那么晚了,那啥招待这些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野猪那是那么好打的,现在乡里就剩一条猪后腿了,你看着办吧。”
高乡长说:“我不管那个,周局长刚上任,我得给他面子,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个小时之内给我弄两扇野猪肉来。”
谢会计说:“要是白天还好弄,打电话去让野猪峪的老程头给扛过来,天都那么黑了,风又大,万一出点事咋整”
高乡长说:“那不行,这是正事,你马上去办,出了事算我的”
谢广才无奈,点点头去了,高乡长继续回屋招待客人,大师傅们整了几个下酒的凉菜,又把现成的野山鸡、野兔子、还有那条猪后腿拿出来,锅屋内煎炒烹炸,菜刀剁案板的声音一阵快似一阵,不大工夫,一道道野味就献了上来,再端上一箱子淮江特曲,众人敞开肚皮放量大吃。
高乡长酒量惊人,按照乡里规矩先和大家喝了三个酒,他拿出自己的烟盒,立起来放在高筒玻璃杯旁边,按照这个高度倒了一杯,一仰脖干了,然后又把烟盒侧放,又倒了半杯干了,最后是把烟盒平放到了小半杯一口干了,众人入乡随俗,也都按照这种方式喝了三个,酒宴这才正式开始,按照乡下的规矩,市里的规矩,县城的规矩,狂喝一气,一箱子淮江特曲很快就空了。
这场酒喝的天昏地暗,一直到夜里一点钟左右,几个乡干部在披着棉袄叼着烟,晃晃悠悠回家去了,可是直到现在野猪肉也没送来,好在客人们喝的很尽兴,并不在意这个。
谢会计匆匆赶来,拉住一脸醉意的高乡长说:“老高,电话打过了,人到现在没过来,你说咋整这事儿可不能怨我。”
高乡长说话已经不大利索了,含含糊糊的说:“明天再说吧。”说罢扶着墙往前走。
“老高,你往北走干啥你家在南边。”谢广才在后面喊道。
“嘘”高一水伸出食指竖在嘴上,小声说:“我上广播站找小翠儿去,你千万别乱说。”
谢广才无奈的摇摇头,把肩膀上的棉袄往上抖一抖,无奈的走了。
城里的贵宾们被安排在招待所的土炕上睡觉,山风刺骨,这里的气温明显要比城里冷多了,但是火炕烧起来就舒服多了,感觉身子下面暖洋洋的,就是招待所的印花大棉被实在太让人崩溃了,闻起来一股发霉的味道。
累了一天,又喝了那么多的酒,大家也不在乎条件的优劣了,倒头就睡,不大工夫鼾声一片了。
第二天清晨,不知道谁家的公鸡叫了第一声之后,远近八方的公鸡都跟着叫起来,但招待所里依然酣声如雷,这帮人可不是红星公司的精兵,都养成早起的好习惯了,诸如卓力、玄子、贝小帅此等货色,哪个不是日上三竿才爬起来的。
刘子光反倒早早起身,穿了衣服走出大门,深深呼吸了一口深山里清新的空气,简直是沁人心脾,他张开双臂伸展了几下,忽然发现招待所对面路边的草堆里似乎有个人影。
走过去一看,是个干瘦的老头正蹲在地上吃饭,穿着光板老羊皮袄,免裆裤子,头上包了个白毛巾,手里捏着窝窝头正往嘴里送,随着嘴巴的咀嚼,一粒粒粗糙的碎屑掉了下来,老人那手掌在下面接着,一点都不敢浪费,看到刘子光投来的目光,老头纯朴的笑笑招呼道:“吃了么我这还有。”
刘子光客气的说:“不客气。”
老头说:“大兄弟,帮忙找口水喝行不”
刘子光返身回屋,找了个大搪瓷茶缸子,拿起火炉子上炖的水壶倒满一杯走出来递给老头,蹲下来看他喝水吃饭,随口问道:“老人家高寿啊”
老头说:“八十五了。”
刘子光大惊,再次上下打量着老人,只见他红光满面,精神矍铄,虽然胳膊腿很细,但是却充满了力量,根本不像是八十多岁的老人。
“老爷子,你咋蹲这儿呢不是本乡人”刘子光看老人喝完了热水,摸出一支烟来递给他。
老头接过来放在鼻子下面闻闻,不舍得抽,架在耳朵上,从怀里摸出一杆烟锅子来,铜质的烟锅精致小巧,玛瑙的烟嘴晶莹剔透,下面还悬着一个装烟叶的小袋子,上面绣着的鸳鸯已经褪色了,看得出年头相当久远。
老头装了一袋烟递给刘子光:“小伙子,尝尝这个。”
刘子光接过来吧嗒吧嗒抽了几口,还是递了回去:“忒呛了,我降不住,还是您老自己受用吧。”
老头爽朗的一笑,回答他刚才的问题:“俺是野猪峪的,上乡办事来,夜里到的,怕惊动领导就先在这窝一会儿。”
刘子光点点头,眼睛一转,指着草窝里一杆钢叉说:“这是您老的”
老头把那杆钢叉拿出来说:“平时打猎用的,走夜路带着防个身,山里有狼啊。”
正说着话呢,远处谢会计叼着烟过来了,看到老头蹲在这边,便呵斥道:“老程头,你咋才来,野猪呢”
老头从草垛后面拖出半扇野猪,足有上百斤重,说:“谢会计,你看这个中不”
谢会计打量了几眼说:“这是个野猪崽子吧,个头那么小,行了行了,回头给扛到锅屋去,赶紧回去吧。”
老程头说:“那俺村小学的事儿”
谢会计不耐烦的摆摆手:“一码归一码,你先回去再说。”
“中。”老头扛起半扇野猪,拎着钢叉健步如飞走进招待所的锅屋,把半扇猪搁在柴火垛旁边,刚要离开,忽然毛孩从屋里出来,看见老头喊了一声:“太爷爷,你咋在这”
老程头也很纳闷:“毛孩,你咋回来了”
这下刘子光明白了,这老头原来是毛孩的曾祖父啊,怪不得也姓程,仔细一瞅,祖孙俩相貌上也有点相似之处呢。
“老人家,毛孩是我带来的,我叫刘子光,是李建国的哥们。”刘子光笑呵呵的说道。
老人呆了一下,忽然后退一步,就要给刘子光下跪,刘子光赶紧上前扶住,忙不迭的说:“老人家,你这是折我的寿啊,可不能这样。”
gu903();老程头说:“俺孙媳妇的命全仗你搭救了,俺重孙的命也是你救的,你是俺们程家的恩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