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临说到这里侧头对季鸣锐说,“给他用测谎仪试试。”
一般情况下,不到万不得已,他们很少用测谎仪。
大部分受到审问的人,都还是能够从情绪、对话中暴露蛛丝马迹,用到测谎这一步,是真的拿对方没办法了。
解临:“测谎仪不能当做证据,但是它能给人一种压力感。当一个人知道自己说谎会通过机器传感器被检测出来,他说话的时候还能那么若无其事吗?他的脉搏,心跳,心率,血压,呼吸,哪一个会‘出卖’他?”
冷冰冰的机器很快摆上桌,沈星河跟着指使把自己的右手手指放进传感器上,紧接着手腕被一根红色绑带绑住。测谎仪上连着几根线,其中一根通往电脑,桌上那台电脑屏幕上出现一张类似心电图的东西,负责收集不同的波段数据。
如果数据异常,波段会随之变化,线条从绿色转变成红色的同时,机器会发出“滴”地一声。
谈话继续。
问题回到第一句,沈星河面前的刑警重新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你真的不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吗?”
沈星河只在穿戴上设备的时候给了那个机器一点目光,继而又冷淡地移开,然后他重复刚才的回答:“不太清楚。”
刑警:“转学来的华南市?”
沈星河:“家里人工作变动。”
刑警:“之前听说过弘海六中吗?”
沈星河说:“出事之前没怎么关注过。”
“……”
沈星河说话语调就没变过,电脑屏幕上的波段平缓地上下小幅度跳动着。
他隔了一会儿又说:“……可以给我一杯水吗。”
沈星河眉眼冷淡,他身上其实并没有太多的亲和力,只是鼻梁上那副眼睛中和了那种感觉,敛去那份冷漠,让他看起来更加斯文。他手指搭在水杯杯壁上,不疾不徐地喝了一口水。
和刚才那杯水同时递过到他面前的,还有一份弘海六中死亡档案。
档案封面写着四次个不同的时间。
黑色水笔写了四行,每一行都代表着一个人的死亡时间。
在他放下水杯的同时,刑警根据隔壁观察室里的人的指示,翻开第一页。
第一页是在小树林里被发现的王远。
“认识这个人吗?”
“不认识,”沈星河把水杯放下,波澜不惊地看了眼王远的照片,并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些。”
波段继续平缓地在水平线上略微上下浮动。
哪怕王远的照片和死亡记录就摆在他面前,机器也捕捉不到他的任何波动。
测谎仪自始至终都没有响。
所有人忍不住拧起眉。
“如果真的是他干的,”季鸣锐头一回遇到这样的,“那他这心理素质也是没谁了,铜墙铁壁,滴水不漏啊这。”
连解临这种观察人的时候像是用显微镜照人的奇葩,都没能从他的反应里捕捉到对案件有用的细节,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审他可能没什么用,还是得去找证据。”
“他的杀人动机很明显,和他弟弟许星州的死有关,换句话说,许星州的死肯定有蹊跷,最清楚这件事的人除了凶手以外、就是凶手最后一个想杀但是没能得手的蒋依芸了。”
审讯没有用,测谎仪都派不上任何用场。
他们没有时间继续在这里跟他耗着。
解临提醒池青道:“穿上外套,晚上外面挺凉的,我们去蒋依芸家一趟。”
然而就在几人准备动身之际——
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是,电脑显示屏上的波段有了一些变化。
“等等——”季鸣锐走前扫了一眼,看到那条曲线,“他心跳在加快。”
虽然微乎其微,远没有达到触发那声“滴”的程度,但确实是变快了。
池青留意到摆在沈星河面前的那本档案:“他面前那本档案已经翻过去两页了,只要再翻一页……”
解临:“只要再翻一页就是最后一名受害者的资料。”
最后一名受害者是谁,他们心知肚明。
是凶手以为的“喻扬”。
是这几个人里,凶手唯一曾想放过的人。
如果这场谈话能让沈星河露出破绽,那么最后一页上的喻岚,可能会是那个破绽。
沈星河眼眸低垂,看着对面的刑警把档案翻到最后一页。
他的视线落在第一行受害人姓名上。
纸张没有完全翻过去,姓名被遮挡住一半。
喻……
等上一张纸页缓缓落下去,后面那个字紧跟着出现: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