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很吓人的。尽管在北方很多亲近他的部将眼中人畜无害甚至绝对称得上折节下士了,但在黄河以南很多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英雄豪杰心里,燕仲卿这个名字,绝对称不上善男信女。
早年间威风卓绝的白马将军公孙瓒,被逼得自刎;四世三公袁本初,连渤海郡都保不住只能跑到青州来,就这还被咄咄逼人的麹义抢走三郡,连儿子都被杀了;立国四百年的扶余国和高句丽说没就没;北据塞外强族鲜卑于军都山,割据并州半壁的南匈奴转瞬翻脸杀个干净,剩下近万骑手还争先恐后的在青州为他卖命。
更别说早年讨董时就跟盟下孔伷掀桌子。
就武勋凶悍而言,天底下除了他还能有谁
这样的人,哪怕再刚强的人,也不会自大到想要硬挫燕氏的威名。
“只是张辽若是来了,我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他。”臧霸转过头,无奈地望向尹礼,“走一步看一步,最好让他去别的地方,过去袍泽一场,我可以不进攻他。如果他不知好歹怎么,那是什么”
二人正说着,臧霸见尹礼表情有异,顺着他的目光向城外望去,便见泰山的方向官道上一个黑影越来越近,显然是有人策马疾行,那人的手上还举着一面用两丈矛扎起的大旗,上面的字迹看不清晰,但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张。
随着此人臧霸将目光向后看去,却不见兵马行迹。
不过片刻,那骑已至城下百步,缓缓勒马举着大旗在城外兜出数十步的圈子,这才猛地将旗矛扎在地上。
“咚”
马上顶盔掼甲的骑士抱臂望向城头,昂首喊道:“臧宣高,且开城门,张某来了”
赤玄大旗迎风曳起,张字飘扬于后,张辽单人独骑,朗声大笑。
正文第一百零九章卧榻之侧
臧霸在青徐兖这三州交界的权势,有多大呢就拿燕氏的主人燕北与辽东郡来比较,那么臧霸之于泰山郡,就好似燕北之于辽东郡;刘备也好、袁绍也好,他们治下的青州南徐州北的琅琊、齐国,就好似过去刘虞治下的辽西郡刘虞治下的辽西郡是什么情况
过去、现在和未来,都不管他刘伯安的事儿啊
臧霸在这片土地上的威势,就像这样,甚至比那时候幽州的燕北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比起燕北,臧霸自率门客救父流亡以来,经营州郡的时间可要比燕北强多了。之所以没有如今燕北在北方的威势,无非是没有好似燕北般因缘际会赶上二张乱与讨董的机会罢了。
现在,这个雄于东土的男人虽然面容仍旧坚毅甚至称之为刚强也不为过,但眼底却闪烁着疲惫与忧愁。
这都是因为半个时辰前单枪匹马扎一面张字大旗便叫开了博县城池的张辽。现在张辽正坐在他的堂下,由始至终都不曾开口对他说什么请求,只是进城后便说自己饿了,问他有无酒菜招待,随后在一众武士的环伺下旁若无人地食饭饮酒。
不止是臧霸,就连那些追随他的军卒看向对刀兵武士熟视无睹,自顾自大快朵颐的张辽也不禁投去钦佩的眼神。先不说作为主将单骑入敌城似无人之境究竟是愚蠢还是勇敢。愚蠢也好、勇敢也罢,单单这份胆气哪个男儿能不佩服
“兄长,这张文远在虚张声势”
尹礼看着张辽连食四大碗菰米,又使唤身旁从人再去盛饭,饮下清酒后仍意犹未尽地舔舔嘴角,面色难看地对臧霸小声耳语着。却见臧霸回给他无可奈何的眼神,摇头轻声道:“他是真腹中饥饿”
张辽是真饿了,部下兵马虽然没有断粮,但也相差不远。断粮的危险时刻惊醒着他,因为粮草稀少不足以用大车驮运,早在袭击夏侯渊之后他便命令军卒丢下大部车驾,以便轻装简行。如此一来,对军卒各人的负重要求便有所提高,每伍军士背着可供三日的兵粮行进,粮草短缺在军中并非是秘密。
这种情况下哪怕是他这个将军,也只能强迫自己每顿食个半饱而已军卒都是如此,若做将军的却每日饱餐,在士气低下的情况下随时可能引发军卒哗变。
再优秀的将军都无法避免。
奈何习武之人皆为大肚汉,未出战的闲时都要餐食二斤,现在出战行军每日只食五成饱如何受得了最要紧的是其实张辽和臧霸面临的尴尬情况是一样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对臧霸开口放他过去。
若是请求,开口便先失了气概任人拿捏;若是劝降可拉倒吧,且不说现在局势敌强我弱,就算臧霸又转投燕氏之心,也必然不会接受劝降。
这样一来,事情便像个死结。
倒不如所幸先顾好自己的肚子。
终于,张辽食饱了饭饮足了酒,坐在那里对臧霸抱拳道:“多谢款待”
“文远不必见外,听说你随温侯投了燕氏,后来领兵出塞收扶余、高句丽于骊州,立下开疆辟土的功勋,今日重逢你我各为其主,单骑来见,胆气举世无双,臧某佩服。”臧霸笑着挥手命从人将杯碗撤去,同样抱拳道:“不过你就不怕单骑前来为我所害,大军溃散吗我听说你在泰山脚下还有,还有”
臧霸可不是听说,尽管身处泰山郡,可他对东郡之战的局势可谓极为上心,心中暗自盘算着张辽部的伤亡情况问道:“还有两万多部下吧你若死在这里,他们又该何去何从,这是否太过儿戏了”
“没有那么多,不过万余众而已。”这种事派出几个斥候便能为人所知,张辽吐露地也极为坦然,摆手说道:“宣高若欲害我便不会请我过来,何况就算辽身没于此地,兵马自有将领引军他处,就不劳你费心了吕将军北奔之后,我听说你和曹氏袁氏打了几仗,现在结盟讲和了”
兵马的数量张辽没骗臧霸,他部下阎柔阎志皆领胡骑在北,一个据守谷城一个在击破曹仁民夫后逃到大河南面沿岸扎营,都在等待燕北南进。除去范县城外章碾身死的那场战斗中的伤亡,的的确确只剩一万多人在泰山。
“比起讨伐臧某,他们都有更重要的事,哪里还顾得上臧某呢。”臧霸说得轻巧,这个更重要的事,无疑就是与对天下诸侯最有威胁的燕北开战。臧霸说罢,面容逐渐严肃道:“文远,今日你我尚有袍泽之情,我不会害你,但三日之内,你的兵马撤出泰山,去哪里我不管,但如果三日后还留在泰山郡臧某便不会再顾忌情分,当领兵一分生死。”
随臧霸此话一出,堂下气氛渐显凝重,张辽皱住眉头,道:“宣高当真不让张某走青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