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疾驰的马背上被颠下仅仅让他受伤,但最大的伤害来自坠马后被数百斤重的坐骑狠狠地撞飞,他跑不动了。
三里不过千步,对骑兵而言不过转瞬,看着越来越近的凉州兵,燕北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公孙瓒的脸庞。当谷中十面起鼓乐,公孙瓒是否如今日的自己一般不甘
他看见西凉人跃马张弓,百步之外如蝗的箭矢朝自己这边飞射而来,箭雨之下是兀自冲锋不停的剽悍骑兵,越来越近。突然,一切声音都回来了,人喊马嘶,铁骑刀戈
“护卫主公”
雄壮的身影如同山壁,庞大的阴影将伏地的燕北完全笼罩,两面大盾被典韦擎着狠狠掼在地上,叮叮当当箭矢钉出盾面露出狰狞的铁簇却无法穿透,缝隙里凉州人的嘶吼无比接近,一杆长戟跃马而出将敌骑挑落马下,两柄长刀对圆而上,四处甲胄翻飞人马俱裂,数不尽的燕赵武士咆哮着撞上百倍于己的敌阵,无悔。
惨烈的厮杀中,透过两面大盾中间的缝隙,燕北看见凉州人的恐惧与却步,乃至阵线逐渐后退,仿若潮水,来势汹汹,退却缓缓。
身后,鼓吹乐似春雷。
当燕北缓缓转过僵硬的脖颈,望向自己身后,顶在喉咙的血当即喷了出来,趴在地上大口哇哇地吐出淤血,可染红了整个下巴的他却仰天发出劫后余生的大笑。
他看见层层叠叠的军阵与一望无际的旌旗,那是留在洛阳的部下。在军阵最前,他见到快速推进的燕赵武士军阵,在那些幽冀骁勇的身后,是数不尽的白波军士与修缮城郭的力夫,操持着简陋的兵器却高举着天下最无畏的章纹大旗。
虎与蜼
正文第九十七章西州泯灭
自董卓之始,因凉州人入关中造成的混乱足有七年,但是,也只有七年。
胡轸、杨定两位凉州大人早在讨董之时便死在与燕北军的对阵中,樊稠因李傕的忌惮而被刺死在酒宴上,执掌朝堂三年有余的李傕死在同为西州将领的郭汜之手,段煨被匈奴左贤王刘豹一刀枭首,寇略南阳的张济也近乎在同时在攻打宛城时为守军流矢射死,至于郭汜,虽然郭汜还活着,不过也不远了。
杨奉提着铁枪策马疾呼于阵前,部下匈奴骑兵与闻讯赶来的白波军聚至一处,到处是人喊马嘶,好似猫玩老鼠般驱赶着关中的凉州兵这可真是风水轮流转,晌午这些从函谷关冲出来的西凉兵吓得杨奉夹尾北逃,这才刚到傍晚,就轮到杨奉追赶这些凉州人了。
有些人总会在无意间用自己的命运向旁人揭开前路的迷雾,比如董卓之于燕北,比如段煨之于杨奉。在向着皇驾遥遥拱手时,杨奉的的确确地在心头想过,干脆不要救燕北了,就让燕将军想那些泯灭在世间的诸侯一样,风光一时终究化作一抔黄土。
不过当杨奉把脖颈快被刘豹割断的段煨和他的那些部下的尸首一同丢进黄河时,这个对他来说危险又刺激的想法也随着段煨沉沉浮浮,最终烟消云散。
死掉的燕北恐怕并不能给他,给刘豹,带来更多。燕北如果死在关中,会让幽冀二州方才平稳的局势轰然崩塌,但显然无论白波还是匈奴,甚至算上关东诸如曹操、袁绍那样的诸侯,都没有三五年内归拢幽冀为己用的能力。
燕北死去,就没有幽冀燕氏了吗在燕北率军进驻冀州时,或许是这样,但在那之后局面便变得不同。幽冀五百万百姓在燕北治下生存,但他们的生存依靠的不是燕北这个人,而是受控于燕北所统御的军政集团。幽冀二州并不是想过去的辽东郡,没粮了需要燕北去传信素利,把兵马借到塞外去养活;没兵器甲胄,要燕北去招募匠人打造;没钱了,要燕北去变卖家什换来大钱。
幽冀二州的百姓有自己耕种的土地,固定地缴纳赋税;州郡县乡里都有固定的官吏教化百姓,同样他们也有勇猛精进的军卒在骁勇善战的将军麾下守卫土地即便燕北死了,幽冀二州可能会混乱,但却有更大的可能不会混乱,这不仅仅因为燕北有儿子,他的两个儿子小到连话都不会说,哪怕他们还有一个掌控幽州的叔父也不足以控制二州。
燕北的死,只会给幽冀带来内乱,至于外患,无论是黑山、白波、匈奴、袁绍、曹操,在姜晋、高览、麹义、田豫四个将军以及部下诸将手里,能讨到好处吗
别人他不知道,杨奉觉得自己是不行的。
黄河与太行山脉使幽冀二州像个独立于天下的王国,燕北在纷乱的天下建立起这个王国用了很久,而它崩溃,也一样会花掉很长一段时间。
杨奉看不到自己在这之中能够得到任何好处,但如果燕北活着,就不一样了。
他们能得到充足而稳定的粮草,安稳而强大的腹背,何况燕北是个不错君主。一个相对弱小的诸侯很难对另一个强盛诸侯归心的原因,多半都在于担心自己归附后无法自保,杨奉完全不担心这件事,燕北麾下有韩馥、张燕、素利、蹋顿,甚至还有那个住在邺城的吕布。
将来的事情谁都说不准,但至少在现在,燕北还没有杀掉甚至没有亏待哪个归附于他的诸侯,杨奉相信有吕布在前头站着,自己不会让燕北开这个先例。
西凉兵真是大不如前了,在皇帝抵达黄河北岸之后,战船往来将文武百官与匈奴兵送往对岸,面对不少于他们的匈奴兵与皇帝诏书,听闻段煨死讯的西凉兵只有少数反抗,更多的兵马则倒戈杨奉部下,这些羌氐屠各胡人在作战中有多凶悍,投降时便有多懦弱。
只是苦了那些从函谷关杀出,先前为李傕部下,现在归属郭汜部下的西凉兵。他们向东追击燕北未能建功,甚至被有援军接应的燕北军部下诸将带着幽冀勇卒燕赵武士反冲一阵。人倒是没杀多少,却让散兵游勇伤及士气不敢死战,郭汜见状心知无法取胜,便带兵退去西面,寻思先把持住皇帝再收拢凉州兵马,以待再战。
毕竟前后步骑两万余,各自互不同属,不是从白马寺只身杀出来的郭汜所能控制。
只不过他先锋骑兵被燕北军冲杀一阵,转眼后面的大部步卒便被杨奉带着大股白波军与匈奴兵驱赶着向东绞杀而来,乱糟糟的凉州兵根本不是有将领统帅结阵之后的匈奴兵与白波军的对手,转眼便被杀得四下溃败,一时间到处是溃卒,郭汜有心收拢溃兵,却非但没收拢多少步卒,反倒是叫部下知晓被南北夹击的骑兵跑了不少。
逃回函谷关的路上又撞上自陆浑关驰援杨奉的胡才部白波,双方一场大战互有死伤,胡才一心寻杨奉踪迹,郭汜满脑子逃回函谷关重整旗鼓,遂两相罢兵各自散去。
不过一个白昼,于郭汜而言却已是天差地别,带着两千余残部进驻函谷关,除了段煨留下的几千兵马,哪里还有皇帝与百官公卿的踪影,都已经渡过黄河了
更凄惨的事还在后头,郭汜对段煨留下的兵马也没留太多心眼,他当下正是用人之际,仅仅联系了两个军司马便留下了这支兵马,这也是无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