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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成用的兵器也是一丈八尺长的大矛,他们的兵器唯一区别便在于张飞的是蛇矛而他的是直矛罢了。按道理,他们这两人都是在拼上性命地刺击对方,看的就是谁先收矛谁先怕。
侯成猛,他不怕死,挺着长矛刺出去就没打算再收回来,即便见到书两杆矛擦着身子对刺他都没打算闪躲可张飞更猛,不但猛还勇,看着长矛刺过来索性单臂持矛,撒开手便要去抓侯成的矛。
先前刺击时张飞一声吼激得侯成脖颈寒毛炸起,谁能想到张飞这么大的嗓门还要在交手前吓唬人,若非侯成久经沙场非要被张飞这吼声吓得攥不住兵器。但侯成攥住了,不但攥住,还攥地非常用力。
眼看对方没有收手的意思反倒空出手来去抓自己的矛,侯成瞪大了眼不禁愠怒,亦松开左手去揽张飞的矛。
可是蛇矛刃长,他伸出手去才反应过来根本没地方能让他抓,刹那间蛇矛便要捅到胸口,这才赶忙抬手去拦蛇矛的矛格,也就是矛杆与矛头相连的那个位置。
霎时间,侯成伸手贴着矛锋顶在蛇矛的格上,而张飞也是右胳膊将蛇矛夹在腋下,另一只手攥着侯成的矛杆,接着便是毫无悬念的两马相撞。
碰地一声,二人皆为力大之辈,同时顶着对方的兵器又紧紧抓着自己的兵器。张飞的力大却马劣,侯成劲力稍小却胜在马力强,登时两马急停,当胸口撞在一起便同时人立而起,甚至两匹飞奔战马带起的扬尘都席卷到一处。马背上的二人亦互相较力,憋得面红耳赤。
僵持短短一瞬,张飞探明了侯成的力道,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他的力气比敌将大,而这叫侯成的家伙又将左手顶在自己的矛格上贴着矛锋不敢使力,这还有什么好较力的
趁着战马再度前踏落地的机会,张飞左臂猛地向内一扣,竟是用臂甲与扎甲肋部夹住侯成的矛锋,右臂攥着蛇矛撤去前刺的力道忽而向后一抽。
侯成便顶不住长矛了,左手当即一空,接着下意识便俯身向前抬臂想要攥住蛇矛的矛杆,当他攥住张飞小孩腕口子粗的蛇矛杆时,心中便暗道不妙
若在平地上,这样夺矛也就罢了,可他此时此刻是驾在坐骑上,哪里能将身子向前顷着去夺矛
就在此时,张飞面上嘿然一笑,两臂向上猛然一挑,侯成本就快脱离马鞍的双腿便夹不住马背了夹马腹,尚且还能使上力,可马背是越往上越痩越平,他如何能夹住,当即腿边一空,人便被张飞挑飞起来。
猛然间胯下骏马多撑起二百斤重,四蹄眼看就吃不住力,甚至来不及发出唏律律的哀嘶便已经跪在地上,张飞却不管那么多,坐骑身子一挨刚好让他两脚着地更好借力,口中哇呀呀地发出无意义的寒声,直将侯成挑起一人多高,接着狠狠地掼了下去。
大铁甲带着整个身子砸在地上,刹那便摔了个七荤八素。
正待张飞倒持着侯成的矛要反手一击刺死敌将,耳畔传来一声暴喝与混乱的马蹄声,“休伤吾兄”
张飞仓促之间看看转过头余光便见一杆长刀斜斜地劈来,连忙脚掌蹬实了地面硬是将身子拔起三尺破空的长刀带着吕布麾下战将宋宪的含恨一刀,猛地剁在倒地不支的骏马上,直将半个马头削掉。
这一幕令张飞眼眶欲裂,一声虎吼便挥手将侯成的铁矛掷了出去,正抡圆了砸在奔马的宋宪胸口,登时连人带刀被砸倒飞出去。
此时,曹性于四十步外引弓待发,张辽驱兵近百步。
张飞喝令部下勉强结出的阵势,摇摇欲坠。
正文第五十一章呼啸而来
两千余人的两个别部,在与吕布军一千二百骑的接战中,不过一刻便发生溃败。总共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里,被追杀而死四百余,溃逃者足有千人之多。
仍旧能够为战的,只有张飞身后的两百余步卒结阵,勉力在外围架起长矛防备,内里以几十张软弓对外游曳的并州骑兵反击;关羽借斩杀郝萌之威勉强聚起的四百余步卒在他与吕布的僵持游斗中为并州骑兵所击溃,在骑弓与马刀之下没有将领指挥结阵的他们只有抱头鼠窜一途而已。
关羽倾尽全力策马朝张飞的方向移动着,但在吕布的拖延之下收效甚微,一炷香的时间也仅仅能奔出百余步。每次都是他刚想方设法格开吕布挑刺而来的长戟,策马走不了几步,身后的吕布便笑着追击而来,甚至仗着赤兔马远超同类的速度围着他兜圈子这在关羽看来极尽耻辱
他亡命天下数载以来,何时有过这样狼狈的局面
他决定不跑了这些兵他管不了,就算他倾尽全力也无法挽回战场上的颓势,索性放弃。
他要用他掌中长刀,与被人称作飞将军的吕布一决高下
至于张飞
听天由命吧,张飞的武艺不亚于他,如果他能够快速斩杀吕布,兴许仍旧能够扭转局面
关羽其实是极端自卑的人。在那些亡命天下的日子里,除了装神弄鬼的巫之外,他把天下间所有的贱业都做遍了在司隶为人看家护院、到冀州做过猎人和跌打医匠、后来又跑到幽州卖绿豆子六七年不敢回到家乡,甚至连妻子是不是带着儿子改嫁
他都不知道。
沉默寡言,目无权贵,以倨傲的面目示人,显得那么地难以相处。
当他见惯了这世上的阴暗面,再与那些看起来活的毫不费力便能呼风唤雨驱使贫贱之人为之死命的天之骄子们坐在一起,他能说些什么呢
难道要他去讲,讲他曾见过四尺小童被活活饿死,尸首被饿极了的亲人分而烹之,还担忧邻居会还抢上一碗肉汤吗还是要他去说,说他堂堂九尺大汉也曾被饿的皮包骨头,就因曾与某个达官贵人闲时打猎而饲养的猎狗争食,才勉强吊住一口性命得来今日吗
天下大乱,让许多人受苦受难。
但那个许多人里,并不包括他关云长。如果不是天下大乱,兴许他早已流转山间野地沦为盗匪,有朝一日天网恢恢,人们拍手相庆这个叫关长生的人被一根绳索绞死,吊在哪一座并不知名于世的小城楼上,高大的尸首引得路人嫌弃。
因为有碍于观瞻。
那时候他常常想,自己不能死。因为他如果死了,高大的身躯还要连累收尸人多费上三尺草席。
后来,他跟了个卖草席的共事。
终究兄弟一场,若哪天他暴尸荒野,总不至于舍不得几尺草席。
但现在不一样了,整个天下都不一样。他关云长,也可以凭掌中长刀杀出一条血路,凭他的胆识与勇气,执掌他人生死。
从前那些虽蓬头垢面却也从未卑躬屈膝的时代过去了,当关云长这个名字能够撞入天下人的耳朵里时他不是关长生,甚至根本不需要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