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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兵夺鼎 夺鹿侯 2183 字 2023-10-12

再有月余,就是他二十二岁生辰自他首次踏入乌桓领地,曳马而还,他的人生便变得截然不同。杀戮也好、抢夺也罢,甚至后来的叛乱、领军,自朝廷啃下冀州北部数郡,入鲜卑过玄菟,直至谋略辽东郡。

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新奇的,有趣的。即使其中出生入死,即使刀剑加身。

他从不感到艰难,从不感到疲惫,甚至从不感到孤独。

只有数不尽的快乐。

可在这个四下无人的夜,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愧疚与难过冲击着他的心灵,令他无法入睡。那些他从未见过的百姓,或可怜或可悲的黔首面目,都与记忆深处平凡无奇的一张张面孔渐渐重合。

他想杀谁,谁就要死,因为在他心里那些人一定有必死的原因。

他想救谁,谁就要活,因为燕二郎无所不能,他总能救活别人。

现在他知道,一切都只是他自己以为。

事实真相让燕北感到无比地难过。

他不曾想过要害人,他真的没想。杀人都从不借刀,从不屑于假人之手,又怎会想着去害人

可还是有数不尽的平民百姓因他而死,他甚至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便吃过谁的粮食,那或许就是别人对他的活命之恩,可他再没有机会报答了。

燕北觉得很疲惫了,他不再想着什么锄奸讨贼,不再想着平定冀州。

这,这一切,都太难了。

燕二郎救得了人,燕二郎救不了人,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世上总归是,没有人能救他的。

他只想回到辽东,回到生他养他的那个小马厩燕北抹了把脸,漆黑的军帐里没有谁能发现他通红的眼睛。

扣上兜鍪,有些踉跄地走出营寨,艰难地扬着笑容向那些为他值夜的军卒属下打了招呼。泥泞的营地很好,让人无法看出他的脚步虚浮与心不在焉。

终于,燕北穿过纷乱的营帐与点点篝火,钻进营寨中阴暗的角落里。

那里有金黄的干草与骏马不安的响鼻,尽管带着潮气与难以忍受的气味,可当燕北一头扎进干草堆里,他的心突然便享受到片刻的安宁这是令他无比熟悉的感觉与味道。

这是家的味道。

燕北扣着兜鍪,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夜里,他梦到小雨过后郁郁葱葱的原野与辽东的深林,绿草地上面貌模糊地母亲恬静地吹笳奏出悠扬的曲乐,阿父在一旁拽着高头烈马,兄长光着膀子露出一身筋肉削着木马,矮小童稚的燕东坐在地上,痴痴地笑。

正文第六十五章洛阳之议

洛阳,天下雄城。

洛阳不似先汉时长安奋武勇之气反是富贵逼人,登北邙而依大河,白马寺依旧繁华、平乐观时景怡人,而洛、伊二水之交,为东都洛阳。

五丈巍峨城阙中高耸四兽阙,朱门纵连、香气袭人,达官贵胄府邸于城中数不胜数。更不必说,正中那卧虎之状的南北二宫了。

骄阳之下,正是一年好时节。

洛阳的一切好像都与天下各个州域有所不同。这里的人习惯了快速接受一切,城里的人比邻皇城,什么消息知道的都要比旁人快一点,饭前点后就算是小酒肆中脱去足履上榻闲谈的也不是走卒贩夫,不是三公门下便是庙堂子弟。

正因为这种快,让洛阳人比谁都记得清,也比谁都忘得快。

比方大将军何进为宦官所杀,接着以袁术为首的士人又纵火烧皇宫、亦或是六月黄河决口,淹弘农郡数县之地,这种消息在如今短短三个月后,便已经过时了。

现在人们说的是董仲颖率军入京,粗豪悍勇的凉州兵接连四五日自西而来进入大营,以兵威压何苗旧部并入西凉军。转瞬又指使并州部曲军司马吕奉先阴杀执金吾丁建阳,吞并州人马。使洛中掌兵马者人人自危,先帝所立西园军剩下的几部校尉亦带着散兵游勇倒戈,一时间边州鄙人董仲颖反倒成了皇都势力最大的将军。

多少年,没有外将入京如此嚣张跋扈了。

如今洛阳城里到处都是三五成群在烈阳之下还着毛皮大袄光出膀子的西凉军,像一群蛮荒之地窜出的飞禽走兽,高眉深目的羌种、大鼻塌梁的屠各胡,要么就是六郡良家子出身的那些凉州汉儿,各个发髻上也编着羌辫,披发左衽不似中原。毁坏街市、污人清白,单单这三个月狗屁倒灶的事情一件都没落下。

凉州兵的军纪,比半年前被何苗剿杀的荥阳贼还要差上许多。

简直是一群野兽。

如果说西凉军是野兽,令吏民畏惧率兽食人的董仲颖,在人们心头又是何种模样

“嘁那个混账王八蛋”

显阳苑,位于洛阳城西,紧挨着先汉时上林苑旧址。这里曾经是显阳宫,是洛阳以西的庞大宫殿群之一,不过现在已经是朝廷司空,故前将军董卓的行营。

万余西凉劲卒分散各部,而在宫室之外,并州人马、西园旧军,庞大的军寨、军阵将这里到洛阳的路围得固若金汤。何止是显阳宫,如今无论是洛阳守城校尉还是南北二宫守将,皆畏惧董卓威势而对他效忠,如今整个朝廷的生死皆在董仲颖一言而决。

“袁本初这个狗崽子,竟敢向董某人拔剑他是个什么东西,若非看在他祖宗的面子上,老子擎刀便要劈了他”

宫室之中,贵为三公的董卓气鼓鼓地踢掉鞋履,褪去朝服露出雄壮的胸膛与略显发福的肚子,大马金刀地坐在榻边身上汗水便往下流,瞪着眼睛兀自咒骂不停。

五日前,朝廷使者在显阳苑中拜前将军董卓为三公之一的司空,而就在今日,董卓便同样在显阳苑召集百官,当中责问桓灵二帝,欲要与百官成言,废黜皇帝。

“大人慎言,您毕竟是袁氏故吏,又怎能将袁本初杀了呢”在这种时候,能亲近董卓的只有他的女婿,李儒李孝儒。李儒年有三旬,眉目方正体态修长,便身着凉州兵将常见的覆皮环铁铠,肩头还插着翎毛,恭敬地对董卓说道:“袁家子不过是舍不得名望罢了,若说他心里不怕小婿是不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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