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慈已经无法分辨燕北口中的大事小事之分了。几千万钱、十几万石粮的缺口被说成小事,坦然承认自己是恶人这种事是小事,最后给辽东郡修个渠成了大事
这种事情就算放在世家大族身上都是大事了吧
可是偏偏,太史慈竟有些相信,这些在燕北口中的小事也真的就是些小事。
“燕君,若在之前在下从他人口中听到今日这番话,只怕在下此生都不会愿意与阁下有任何交集。但现在,我却并不这样想。”太史慈心里感到非常轻松,缓缓踱马道:“此前权当燕君是生活所迫不得已而为之,慈便随燕君赴一遭万死之地,还清了欠下的债。燕君便是大丈夫,便是辽东的燕将军过去的那些,就忘了吧。”
燕北开怀而笑,鼓掌言善。
只是他的心里却清楚,他去冀州,还的是他的债。但无论是他心里亦或是这天下,谁又会忘记他燕北究竟是谁
谁也不会忘记
他的故事,虽然不知会在何时结束,但从奴仆开始,便是早已注定的。就像他不信命一般,燕某人所能改变的,只是将来发生的一切,对于从前,他始终像个孱弱的婴儿般无能为力。
正文第三十九章州府议事
过右北平,经渔阳,终至广阳郡蓟县。
辽东的地缘不好,北、东方向比邻外族,南边是大海西面又受制于州府,除了海路辽东甚至没有能够与中原互通的道路。每当燕北看见襄平的繁华,便想起坐拥巍峨城阙的邯郸城。
如果受他控制的是冀州赵国邯郸无论是通商市还是募兵屯田,都要比在辽东实行起来容易得多。不过燕北心里也只是这么带着羡慕的想一想。如他这般的一个人,能谋得辽东一郡已是时运垂青。
毕竟,他曾真正地坐拥过邯郸城,将冀州半壁紧紧攥在手里的机会或许此生都不会拥有第二次,但那一次机会,被他放弃了。
蓟县城外,州府为了安顿各郡前来的随从兵马专门在城外南北列出两座小营。其实从幽州各地赶来的没什么兵马,会小心谨慎率兵前来的只有辽西奋武将军公孙瓒和辽东护乌桓校尉燕北这两个刺头罢了。
燕北到的早一些,引军驻入城北营。他前脚到,公孙瓒晚三日后脚便到,被从事公孙纪引入城南营。
这两个幽州以兵威勇武称名的将领同时出现在蓟县,可是领不少人提心吊胆,担心两支互不同属的兵马会在城外酿一出兵乱其实人们更担心的是混世魔王一般的燕北,对公孙将军他们倒没什么担心的,毕竟又不是市井之间的游侠儿。
如何能不担心呢,这二人虽然都是幽州人,偏偏州府对他们的约束却又小到了极点。一个登上将军位、一个是直属朝廷安辑外族的校尉,还都是那么个不可一世的人物。
说实话就算州府想召见他们,还要担心他们领多少部曲,正如此次刘虞召二将至州治议事,书信便命他们各领部曲最多五百。燕北倒还懂事,就领了三百军骑过来,公孙瓒则领了满额的五百骑白马。
尤其是这两个四个月前还打的你死我活的将军,广阳人又如何能不担心殃及池鱼。不过让他们感到松了口气的是这二人引兵进入南北二营后一连几日都不曾走出辕门一步,似乎都没有打算动手的意思。
人们这才放下心。
第四日,刘虞传召众人入州府议事。
燕北与太史慈一前一后进入州府,他仍旧带着上次来这里时那副难得的谦卑面孔,官署里两列立着的也仍旧还是那些老面孔,各个从事一一在列。燕北笑着向魏攸点头,他们是旧相识了,这次燕北还专门给魏攸带了一匹品相不错的骏马,头两日便命人牵到魏攸家里去了。
除魏攸之外,其余从事燕北也都一一问好,这才当仁不让地与兵曹从事鲜于银、鲜于辅立在刘虞手下右侧第二个位置。
与上次相比,倒是鲜于兄弟对他并不冷淡,尤其鲜于辅还朝他拱手笑了笑,那张满是雀斑与横肉的脸实在与好看搭不上半点关系,却令燕北心花怒放什么时候这帮从事能打心底儿里承认他,燕某人也就算在幽州立足了。
当然了,这也不是说其他从事给他什么脸色看,大家自然还是该拱手拱手、该抱拳抱拳,只是有些人皮笑肉不笑地令人不喜,比方说那个公孙氏的本家从事公孙瓒。
刘虞还是那副老样子,正襟危坐在上首,燕北拱手问好后刘虞只是轻轻应了一声,便叫他在摆好几案后坐下。不过燕北的看着刘虞这幅样子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在笑。
这老头儿今日换了顶新冠
上次燕北来时入太尉府,在刘虞的私宅里见他脱了官服换上常服连衣服上都有补丁,临走便教士卒送了十几匹上好的锦缎过去,锦缎虽名贵,十几匹在燕北眼里却值不得大钱。这次再见刘虞,望见他换了新帽子,心里自然发笑。
这老儿也是,堂堂当朝三公总把自己弄得那么狼狈做什么,你又不是燕某人草莽出身,穿一身麻绢至少也能衬得起来。几百匹布、几头大猪说犒赏就派魏攸送给燕某人,自己却连件新衣服都舍不得穿是什么道理
就在这时,公孙瓒昂首阔步地走入官署,在他身后还有燕北的旧相识,刘备。正如同燕北带着部下拥节长史来参与州议一般,公孙瓒也带着自己的别部司马刘备前来参议。远远地望见公孙瓒走入官署时不可一世的模样,就是因为战事有过龌龊的燕北也要在心里一声赞叹。
顶盔掼甲的公孙瓒走起路来龙行虎步,人常道辽西公孙伯圭,美姿容,大音声。单单这卖相看着便是英姿无双,当真威风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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