沮授看了燕北数息才长出了口气,轻声问道:“将军,您不做商贾做将军,真是屈才了。”
“沮某不知商贾之事,不过世间道理大体相同,沮某觉得将军所言之事,或许真有可能。”沮授说着,又觉得自己居然信了燕北这一番话,自嘲地笑了一下,这才说道:“您说的事情太大,成败且在两说。这些事情耗时太久,眼下的钱粮若不解决,我们这个冬天都撑不过去。”
燕北笑着摆手道:“不会,至少我们手里还有些钱财,若到粮食大收还不够的话,可以先扣下交与州府的赋税,再去鲜卑买些羊猪回来,应当是够的。”
“对了,将军既然要扩大铁邬,辽东南部的栎木林可做弓弩矛杆,千山亦有铁矿,这都可以利用。不过短时间最有成效的,应当是辽东南的盐场,这个可以尽快搭起来贩卖。”
听到沮授这么说,燕北鼓掌而笑,“没错,首个商队,便定在鲜卑与襄平,卖出盐块购入牲畜、兽皮。汶县沿海应当有盐铁官,那里离襄平最近,派兵把那里的盐场围起来,由士卒看管晒盐,襄平也要置盐市。”
“这将军,这与律法不合吧”
光武帝改盐铁制度,产盐多的地方置盐官、产铁多的地方置铁官,都是管理盐铁市税务的,就沮授所知没有谁直接把盐场围起来。燕北这般做派,简直与揣着官印的叛贼无二,都直接不理会朝廷律法了。
“没事,你又见过哪个州府不管郡中俸禄的”燕北摆着手满不在乎,笑道:“燕某理解刘公,此一时彼一时,州府也不容易。所以刘公也当理解燕某,此一时彼一时,燕某也不容易。”
说罢,他还狡黠地笑笑,拍拍沮授的肩膀道:“好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传令士卒好好休息一日,明天咱们回家”
正文第十九章但求心安
燕北在做一件在许多人看来匪夷所思的事情。
费尽心机行商贾之事屯财货,以养活并发展辽东这个苦寒的地方。
就算沮授也只觉得这件事姑且一试可以,但若说真像燕北说的那个模样,就有些可怕了。就不说燕北有些异想天开地用资财搅动战争,单单这几个地方若真能赚到足够的财富,辽东养活万余常备兵马便是应有之义。
就算全天下最富庶的郡县,也无法供养起万余精卒劲旅吧
沮授在邯郸做县令时,曾听说河内太守王匡仗义疏财,郡兵以泰山强弩手闻名天下可他的泰山强弩手不过五百之数。
燕北手中劲弩何止千百
只是燕北所说的商贾事宜关系过大,具体行动并非三言两语便能理清成事的。
回行的路上,沮授满脑子都盘算着回去后郡府应当摘选那一类人才充任门下吏。辽东的官吏先前因张举叛乱杀了不少,燕北进襄平又把县府杀了一遍,眼下连一个县府的官吏都尚且凑不齐,更何况郡府呢诚然,沮授的才能足够千里之选,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一个人就能撑得起一个郡府。
便是把先汉时那些名相弄来,他们也是无法一个人包揽所有事情的。
统帅与领导,需要的是精准的眼光与正确的判断,落到实处的才是能力。但没有这份能力,便不可能拥有眼光与判断。所以正常情况下各地令长若做得好,三年五年有功便可调任州府,但若是县丞长吏,则大多会调任至其他地方再做长吏。
就像江东有个叫孙坚的,讨过黄巾打过边章,后来更是在区星叛乱时任了长沙太守,短时间内便镇压了声势浩大的叛乱,受封乌程侯。但在他追随朱儁讨伐黄巾前,这么一个才能出众的年轻人,历任三县县丞蹉跎足有十二年。
难道是少年得志的他没有独当一面的能力吗不是的,他的才能很优秀,办事能力很强。可这也正好成为阻断他上升的原因,性情豪烈而刚勇,为军官则大善,可任职太守
需要的不仅仅是处理事务的果断。
沮授现在需要的,就是身边处理事务才能强的人,很多这样的人,多到能让他搭建出整整一座郡府的才学之士。
而燕北呢,在沮授看来燕北的才能与孙坚是恰巧相反的。燕北处理事务的能力也很强,甚至不惧失败百折不挠。但他的个人才能却没有孙坚那么突出尽管别人都说叛军燕将军身经百战未尝一败,可军中哪个不知道那实际是麹义高览等人的功劳。
燕北的才能不在打仗,而在于聚拢人望。这种才能往小了说,是知人善用,足够公正。往大了看便是拥有决断与勇气,公正和声望相结合,是以可统帅万众,才人悍将为其鞍前马后。
自渔阳郡东走,景色百里便有不同。与州治所在的广阳郡相比,渔阳郡是另一种繁华,往来乘坐牛车的富贵商贾多不胜数,临近城池的郊外三三两两的邬堡则冒着黑烟,南边越过山脉吹来的空气都带着些许海味的咸这是一片深受上天眷恋的地方,受命于豪强的商贾肩负流通四方的使命,豪强大氏与郡府则垄断着炼铁开矿、晾晒盐井的活计。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但无论哪一方水土,养的都不是平民百姓。起于微末之身的燕北太清楚平民黔首过得是何样的日子,更清楚这般少见繁华的壮景之下,是奴仆佃户用卑贱血命堆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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