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和仁水平比队友高些,不由想道:“不限制互联网发展不等于破坏隐私……这个点倒是容易反驳。不过她刚才说的‘人类不曾一直重视隐私’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会儿自由辩论的时候要重点紧逼一下,这事儿二辩发言时还不好攻击……”
被这种思想指导着,双方谨慎地开始了交叉辩论。
……
数分钟后,唇枪舌剑的短兵相接。
谷和仁早已憋了一肚子的怒火,当先发难道:“请问对方辩友,你们口口声声说,人类对隐私的追求,不能视作人类对自由追求的表征,还说隐私并不是人类一直想要追求下去的,请问这种说法有什么根据么?在我们看来,人类越进步,越注重隐私,越注重个人自由,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么!你们的观点未免太荒谬!”
他提问时并没有点名指反方何人来回答,不过冯见雄立刻就应声站了起来。
“当然有根据——人类在封建时代,法律有定义‘隐私权’这种权利么?当然没有,那时候根本没有这个概念。隐私权的产生,甚至不是资本注意立法的早期产物,而是资本注意发展到相当成熟阶段才产生的产物。根据《牛津法律大辞典》的考证,这个概念直到1890年才出现——这时候距离第二次工业革命、电气化都已经过了20多年,可见古代是没有隐私权的概念的……”
冯见雄说到这里,其实还没完,他也没坐回去。但谷和仁已经迫不及待地打断了他,插话道:
“那不是恰恰说明了隐私权是人类进步的产品么?众所周知,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饱暖思**。古代没有隐私权,那是因为那个时代人类连物质和精神文明的基本需求都还不满足,所以没空考虑隐私权。一旦满足之后,对隐私的追求也就更加凸显了。未来社会的物质和精神供给自然比如今更加丰富,那人类不是更该追求隐私么!”
“说得好!”占场内大多数的复旦学子,纷纷低声喝彩,为谷和仁的光伟正言论喝彩。
“道理是不错,但是插话打断,有点失了气度。而且万一对方的进攻点不是如正方所预期,这种插话就很丢分了。”罗胖子和高大松如此想。
其余几个评委,倒是不置可否。
所有人都在静观其变,期待冯见雄能否给出有力的反驳。
冯见雄非常有气度,一点都看不出被人打断了发言时的羞怒。直到谷和仁停嘴,主持人切表,他才施施然地开口:“说完了?有证据么?”
“什……什么证据?”谷和仁有些不解,幸好他反应很快,“我说的都是公知常识、普世真理,就跟太阳东升西落一样众所周知,要什么证据?你丢块肉在地上,狗会直冲过去叼走还是拐个弯再去叼走?‘两点之间直线最短’这种真理,连狗都知道,还需要证据么?”
“呵呵,是不是公知常识,不是自封的。”冯见雄一点都不生气,“刚才对方辩友问我要证明‘隐私不是人类一贯都有的追求’,我拿出了《牛津法律大辞典》作为证据。
现在你们反驳了我,我要你反证你自己说的‘物质精神更富足,就更会追求隐私’,你却拒绝拿出证据。哪怕从‘谁主张、谁举证’的原则来说,都说不过去吧?不过,这没有关系,我就当你证明不了好了——”
冯见雄说到这里,身子一转,不再看向谷和仁,而是转向看台,侃侃而谈。
谷和仁很想再次插话打断,却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也就错过了又一次无礼的机会。
“尊敬的评委,主持,观众们。我刚才已经证明了,人类在第二次工业革命都进行了二十多年时,都才第一次注意到‘隐私权’这个概念,可见隐私权并非古已有之,也不是自古都需要的。
在民风淳朴的乡举里保农耕社会,甚至在资本注意工业化的早期,为什么人类不需要隐私权呢?其实这是因为人类社会的生产关系还没有进入以社会化大分工为主流的时代。
因此,在传统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熟人社会,本来就不存在隐私权的问题。谁都知道张家长李家短,人人都和身边人很熟,没有人觉得‘我今天吃了什么菜,用了什么奢侈品,家里有多少钱’这些透露着个人财富地位、社会能力的信息是不可对人言的。
而只有到了社会化大分工、传统熟人社会被彻底击破的时代。因为默认‘我也不认识身边的人,也不清楚同事/客户/供应商的私生活,所以我也不该让他们知道我的私生活,以免信息不对称出现不公平’,而隐私权的法理诞生依据,正是基于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