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晨,我从未想过会变成这样(2 / 2)

“你还说我,你穿得就多吗?”黎初晨也伸出双手,帮她把大衣的纽扣一粒一粒扣上。

“我没事,我再穿少点儿也不会觉得冷。”黎初遥无所谓地躺在椅子上,任由黎初晨帮她扣着扣子,无事闲聊地说,“对了,林雨要结婚了。”

“这么快?上次见她不是还在和你哭诉自己嫁不出去了吗?”

“现在流行闪婚,你懂吗。”黎初遥伸手在电脑包里面掏了掏,拿出一盒红色的喜糖,望着他说,“吃吗?”

黎初晨点点头,黎初遥打开盒子,挑出一粒巧克力剥开,很自然地喂到初晨嘴里。黎初晨张口轻轻咬住巧克力,然后双手抓起她的大衣领子,将她微微扯起来一些,让她俊秀的脸庞面对着他。他就这样,毫无声息、毫无预计地,猛然俯下身去,用嘴巴将巧克力喂进了黎初遥的嘴巴里。黎初遥愣了一下,有些慌张地望向司机的方向,司机正在专心地开车,似乎没发现后排的乘客在做什么。黎初遥有些恼怒地推了推黎初晨,黎初晨却强硬地伸出舌头,将她的牙齿撬开,然后将圆圆的巧克力顶了过去。黎初遥脸颊微红,挣扎地推开黎初晨:“你干吗呀!”

“想让你先吃啊。”黎初晨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

黎初遥抿着嘴巴,皱着眉头,不爽地瞪了他一眼。她实在是无法弄懂这家伙,他好像总是热衷于从她的嘴巴里面抢食物,或者把自己嘴巴里的食物强塞给她,好像这样才能证明他们是最亲密的人。小时候她和初晨经常这样,也不觉得恶心,但是,真的从没想过长大后还要和一个挂着自己弟弟名字的男人,继续玩这种口水混口水又混食物的游戏啊。

黎初遥单手托着腮,有些懊恼地看着窗外,嘴巴里的巧克力化开来甜甜地弥漫在口腔里。

黎初晨安静地低着头,看着林雨的喜帖,大红色烫金龙纹花边,打开喜帖,里面用漂亮的楷书写着新郎新娘的名字,旁边还贴着一张他们甜蜜的婚纱照。新郎戴着眼镜,很斯文的样子,个子比林雨高上很多,林雨在他怀里显得那么小鸟依人。

车子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目的地,黎初遥付了车费,和黎初晨下来,一前一后往小区走着。忽然,黎初晨一个大跨步冲上前去,一把抓住黎初遥,眼神特别渴望地望着她问:“姐,我们会结婚吗?”

黎初遥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他会问一个这么突然又爆炸的问题,她皱着眉头,张了张嘴,用简直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反问:“你觉得呢?”

他和她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可还是名义上的姐弟啊,而且自从亲弟弟早夭后,爱子如命的母亲受到巨大打击,神志不清,怎么也不肯接受初晨去世的现实,把来家里做客的李洛书当成了儿子。而李洛书本身就是孤儿,便默默认下了母亲,成了黎家的养子,改了姓名。

这一改,就是十二年,别说母亲了,身边的亲戚朋友,全都早已忘记了李洛书原来的名字,甚至忘记了这个人,他们记得的,只有黎初晨。

有的时候就连自己,如果不是特意去想,也不会想起李洛书这个名字。

所以他们别说结婚了,连现在的关系都偷偷摸摸不敢见人。就连和她关系最好的林雨,也不知道,他们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了。

黎初晨紧紧抓着她胳膊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慢慢松开,抿了抿嘴唇,有些难过地垂下手臂。

黎初遥有些心疼,却又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转过身去,紧了紧手里的电脑包,沉声道:“回家吧,天冷了。”

黎初晨没答话,只是垂着头,双眼微红地跟在她身后走着,一步、两步、三步……他安静地看着她的背影,这么熟悉,他从很小的时候,就这样沉默地跟在她身后走着,总是期盼着她回过头来看他一眼,对他笑一笑,那他就能忘记所有不愉快。

可是,随着得到的越多,自己却越来越不满足,总是想要更多、更多。一开始不管不顾地放弃自己的姓名,只为了代替她死去的弟弟抚平她的伤痛,得到她的关爱,后来又不知不觉地爱上她,想要得到她的爱,强烈地渴望着得到……

后来,她终于给他了,允许他靠近,允许他亲吻,允许他拥抱……允许他一切想要的。

可是自己现在居然想要和她结婚……

想要永远地、光明正大地和她在一起……

李洛书……

你真是太贪婪了。

“对不起……”黎初晨用很轻很轻的声音道歉。

黎初遥停下脚步,紧紧地握紧双手,微微地皱眉,又来了,这个该死的小鬼,总是一副欲求不满又渴望到死的样子和她说话,每次他一这样,就会让她莫名地烦躁,烦躁得想把一切都给他,想填满他的渴望,抹去他眉宇间的忧伤。

黎初遥满眼怒火,猛然转身,一个大跨步走到他眼前,然后抬手,一把拉下他,踮起脚,用力地、深深地吻住了他。她的吻像狂风暴雨一般碾压过去,一点儿也不像黎初晨亲吻她时总是带着小心翼翼,像蝴蝶展翅一般轻柔。她用力咬着他的嘴唇,舌头探进他的口腔里和他的纠缠在一起,她拉住他脖子的手也非常用力地将他使劲儿贴近自己的身体。

黎初晨睁大眼睛,静静地看着闭着眼睛的黎初遥,她的气息喷在他的脸上,她的手紧紧攀附着他,她那么主动,那么强势,似乎在安慰他,又似乎在责怪他。他能感受到她那狂暴的吻里的怒火,却也更清晰地感觉到,那埋在怒火下的一颗很温柔很温柔的心,一颗,自己终其一生,付出所有,都想要得到的心……

黎初晨闭上眼睛,伸出双手,将黎初遥紧紧抱住,像是用尽全身力气一样,将她揉进身体里,揉进骨头里,揉进血液里。只有这样,他才能真实地感觉到,这一刻,她真的,在他身边。

黎初遥直到脚踮得酸了,才结束了这个吻,放开紧紧抓住他衣领的手。黎初晨有些不舍地弯下腰来,抱着她用微热的脸颊在她耳边磨蹭着。黎初遥伸手,拍拍他的脊背,用哑了的声音说:“回去吧。”

“嗯。”黎初晨点点头,放开抱紧她的手,直起身子,用闪着喜悦光彩的眼睛紧紧地望着她。他轻轻扬起的嘴角有一丝红肿,似乎是被她刚才咬的,黎初遥脸颊上闪过一丝尴尬,抬手拨弄了一下额前的刘海儿,然后转身往家走。黎初晨很快跟上,抿着嘴唇,伸出右手,轻轻牵起她冰冷的左手。黎初遥微微挣扎了一下,可他握得更紧了,她在心里叹了口气,算了,随他去吧,只要他高兴就好了。

(三)伤痕

两人手牵手走到家门口的时候,黎初遥甩了甩相握的手,轻声说:“到家了,还不放手?”

“哦。”黎初晨有些不舍地轻轻放开手。

黎初遥用被他握得发热的手从大衣口袋里掏出家门钥匙,熟练地旋开大门。屋子里的人听到门口的动静,连忙往门口走来,人还没到,声音已经到了跟前:“晨晨回来啦。”

屋子里走出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妇人,满头白发,身材瘦削,穿着厚重,脚上蹬着一双墨绿面的绣花棉鞋,迈着有些蹒跚的步子朝黎初晨走过来,用粗老的手紧紧地拉起他的手问:“你上哪儿去了啊?也不打声招呼,外面这么冷你出去干什么呀,冻着了吗?哎呀,怎么就穿这么点儿啊……”

慈母一般的关怀问话接连说出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黎初晨离家很久了呢,其实他刚刚只出去不到三个小时。而初遥的妈妈,似乎完全没看见在初晨身边,比他穿得还要单薄的黎初遥。

“妈,我出去买个东西,这不是很快就回来了吗?我都饿了,你有没有做好吃的给我啊。”黎初晨特别温柔地安抚着母亲。黎初遥对这样的情景已经见怪不怪了,她打开鞋柜拿出两双棉拖鞋,一双扔在自己脚边,一双扔给黎初晨换上。

“做了哦,晚上我给你炖了鱼汤。那个鱼啊,是你爸爸去外面钓的呢,可新鲜了,熬的汤和牛奶一样白呢。你爸就钓到了三条,今晚给你做了一条,还有两条明天给你炖。”黎妈听到儿子喊饿,连忙说着自己给他准备好的晚饭,说到这里还忍不住白了一眼黎初遥,“你可不许吃,没有你的份。”

“妈!”黎初晨忍不住不满地叫了一声。黎妈好像自从六年前那件事后,就越来越偏心了,而且对黎初遥似乎有很大的意见,在家里几乎不怎么和她说话,就算说话也总是在挑刺。

黎初遥低着头换拖鞋,一脸风平浪静,似乎对母亲这样偏心的行为也早已习惯,脸上连一丝不快的表情也看不出来。

吃完晚饭,黎妈吃了药早早就睡了,黎初晨吃完饭也早早回房间去了,黎爸还有一年才能从警队退休,今晚又是他值班,晚上值完大夜班就睡在局里的宿舍。

黎初遥洗好碗筷,将厨房收拾干净之后,端来一个铁盆,放了一块毛巾进去,往里面倒了满满一盆开水,又把剩下的水灌了一个热水袋,才端着盆推开黎初晨的房间门。

黎初晨正躺在床上,整个人蜷曲在被子里面,房间冰冷又黑暗。黎初遥放下水盆,把热水袋往他被窝里一塞,才腾出手来打开灯,又从他书柜上面拿起空调遥控器,打开空调,将温度调到27摄氏度。

“别开空调了,我睡被窝里不冷。”黎初晨蒙在被子里说。

黎初遥没理他,放下遥控器走到床边,拉开他蒙着头的被子,只见他紧紧皱着眉头,一头的冷汗,她心疼地凑上前问:“今天疼得厉害吗?”

“还好。”黎初晨咬着嘴唇笑,连眼睛也没睁开,只是那表情一点儿也不像还好的样子。

“你就别逞强了,你要不是疼得厉害晚上会不和我抢着洗碗?”黎初遥压根儿不相信他的话,弯下腰从冒着热气的热水盆里捞出毛巾。毛巾特别烫,她连换了几次手指拎,才勉强捞起来,把热水拧干,握在手上,然后将黎初晨的被子直接掀至腰间。

黎初晨穿的蓝色格子睡衣露了出来,黎初遥伸手就去掀,他连忙一手抓住她的手,刚才闭着的眼睛都睁开了,他半个脸颊埋在枕头里,露出的半个脸颊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怎么的,有一点点泛红:“我来,我自己来。”

黎初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拜托,都帮你做过多少次了,还害什么羞啊。”

说完,她掀开他的睡衣,腰间白皙的皮肤露了出来,同时一条横在右边腰跨之间的刀疤也狰狞地露了出来,刀疤上爬着像蜈蚣一样的缝合线。黎初遥记得,一共三十六针。黎初遥的心脏微微一阵刺痛的感觉,她屏住呼吸,紧紧皱着眉头,将热毛巾敷在上面,用手心按住,倔强的嘴唇用力地抿着。

黎初晨偷偷地看了她一眼,轻轻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不让她看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她每次看见这个伤口就会难过、自责……

他不想她这样,一点儿也不想。

黎初遥用热毛巾细心地为黎初晨敷了好几次之后,又动手给他按摩了腰部和腿部,缓解他在湿冷冬天的酸痛。

随着她的按摩,以及屋里的空调越来越暖,黎初晨额头的冷汗渐渐消失,疼痛也得到了缓解,他漂亮的五官也不再纠结在一起,安静地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着了。

黎初遥将热水袋放在他的腰上,然后给他盖好被子,关上灯,轻轻地走出他的房间,带上门,身后,似乎听到黎初晨用非常轻柔的声音说:“晚安,初遥。”

这一次,初遥没有立刻纠正他,在家里一定要叫她姐姐,而是关上门,站在门口,静默了一会儿,低下头,闭上眼轻声说:“晚安……”

黎初遥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放在床头柜上的台灯只照亮小小的一个角落。她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脑子里空空荡荡的,可是想到初晨腰上的伤痕,心里又难受起来,这种难受的感觉让她有些窒息了。黎初遥裹着被子,用力地呼吸了一下,长长出了一口气,其实,现在这样的情况,已经算很好的了。六年前,她甚至没想过,他还能再次站起来,六年前,她更没想过,他们会变成现在这样的关系……

说是男女朋友,却连最亲的亲朋好友也不敢告诉。

说是姐弟,却又做了一些姐弟不该做的事情。

对初晨的内疚和这段隐秘的关系,有时候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不知道自己对他到底是什么感情。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变得这样不清不楚的呢?

那些记忆太久远了,可闭上眼睛,总是能清楚地出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