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岱夹起红薯搁他脚下，头也没抬：“三叔，您煨了几个啊？”

“四五个吧，五六个六七个？”顾财又切了点干辣椒拍了蒜头，不好意思道：“忘了。”

“行，我再找找。”楚岱翻了半天也没能再找到第二个，顾援朝掰了一半红薯分给他：“别扒拉了，肯定早就被人悄摸翻了。”

楚岱放下夹钳接过红薯，有层微焦的黄，闻起来特别香，他咬了一口，问：“哥，你刚才坐这这么久都没发现被人摸走了？”

顾援朝含糊不清：“我就比你早来一会儿。”

张翠芬泡完豆子，拿了个竹罩罩住桶子，见楚岱在吃红薯，对儿子不满道：“看看把咱们家姑爷饿成什么样了，你这出锅又出了半年？”

顾财不敢跟她争辩，他爹顾铁柱在老娘面前都得怂着，他就子承父业吧，也不丢脸。

饭菜陆续上桌已经是八点多的时候了，钱桂花是吃完饭过来的，见她们家还没吃饭，嘟囔了几句怎么这么晚，也不再打扰这一大家子，打了声招呼就回去了。

堂屋门被关上，风声隔绝门外。

电视机咿咿呀呀，一大家子人围坐在加大了一圈的木桌前，菜都放在木转盘上，家里有个木匠就是好。

团团年年也不用管，自己坐在小凳子上吃蛋羹，小星星和骄骄是时如霜和韩莲心抱着喂蛋羹，小星星很安静，你喂他就吃，不喂也不闹。

骄骄是你喂到嘴里她就眉开眼笑，不喂瘪着小嘴一副要哭的模样。

韩莲心觉得有趣：“俺们骄骄还真是娇嘞。”

顾卿卿瞅了眼，安心吃饭。

夹了块扣肉，下意识把肥肉用筷子戳开，往男人碗里递。

楚岱也很自然地递碗接过，还一边侧头跟顾青烈说话。

晚上菜不算多，但都是硬菜，还炖了墨鱼排骨汤。

顾卿卿喝了两碗，团团年年很爱吃干墨鱼，楚岱把碗里的墨鱼丝都挑了出来给他们。

吃完饭，男人放下碗，手臂搭在女人身后的椅背上，又笑着回答长辈们的问题。

楚渊跟顾家人已经很熟稔了，一口一个亲家格外顺口，没有丝毫不自在的感觉。

秦舟适应能力很强，顾家人也很喜欢这位儒雅的亲家，最后他还提点了几句：“读书是件好事，要是有条件可以继续读下去。”

现在风声已经没有那么紧了，对知识份子也没有之前严苛，聪明的人已经揣测到可能要发生什么大事。

有些胆大的在琢磨早做准备。

顾家人愣了一下，他们家的小孩都是读完高中的，当年顾家不缺劳动力，也不想他们像阿爷阿爹一样没文化，就让孩子们都读完了高中。

要是继续读……

顾宝脑子活泛，他心思一动：“亲家，您是指？”大概已经猜到一些了，但还是想听确认。

秦老笑着点头，“八九不离十。”

顾家人同时默了很久，顾铁柱率先出声：“这件事在没有明确下来之前，都给我烂在肚子里。”

他们家姑爷和四个小子都在军区，还有顾金在生产队当大队长，更别提亲家他们，要是走漏了风声，肯定会带来不少麻烦。

“知道了爹。”四兄弟异口同声，小辈们也纷纷点头。

秦舟这回算是知道为什么楚渊说顾家是憨厚，不是傻了。

他们为人厚道，考虑事情脑子很活。

能培养出顾灿阳顾青烈这样的孩子，也不是偶然。

这顿饭让秦舟对顾家人更深一步了解，他甚至觉得不经意间自己就和顾家站在了同一个方向。

他有些惊讶顾家人的融合力。

楚渊一杯酒接着一杯，眼底带着一丝狡黠，问老兄弟：“不喝了？”

“喝，”秦老回神，笑着给自己倒了杯酒：“今晚就陪你喝个尽兴。”

他们喝酒有顾铁柱陪着，也用不上顾金他们，兄弟四人该干嘛干嘛，顾银又去了工具房摆弄他的锉刀。

想给侄孙们雕刻几个小玩具。

顾财手里拿着纸笔，坐在火炉子前写明天的菜单。

顾卿卿凑过去看了一眼，念了出来：“红烧茄子、香酥鱼块、蒸扣肉、丸子汤……”

她笑着说：“三叔您这字有些潦草啊。”

顾财不好意思挠挠头：“这不没读什么书嘛，不过我觉得比你小时候写的字好吧。”

顾卿卿顿时不理他了，顾宝在旁边笑得前俯后仰。

大米已经长大了，摇着尾巴在桌子下面窜来窜去找骨头吃，团团年年蹲在桌边好奇地看着它，还试探性地伸手摸了摸柔顺的毛发。

见大米没有反抗，还用毛茸茸的大脑袋蹭他们腿，两个小家伙笑得更开心了。

楚岱拉了条椅子在老丈人旁边坐下，笑着问：“阿爹，之前不是有消息说您要调去公社吗？怎么这两年还没有调动。”

按理说这事应该是早就定下来的，周书记去中央之前肯定也打过招呼。

“儿啊，”顾金笑呵呵道：“阿爹这辈子也没什么大志，留在大屯子村守着家里就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