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犯不上置气。”鸳鸯含笑道。
“这还不算,东西叫她们一折腾,就折腾少了。若不罚一罚,她们还道谁都能动我的东西呢。”许青珩笑道。
鸳鸯原得了林之孝的叮嘱,虽跟着琥珀来,却是废话可说,要紧的话一句不说,于是便也撺掇琥珀求情。
偏琥珀素来不善言辞,往日里奉了贾母的命发话无人不从也就罢了,今日这般形势却有些为难她了,见鸳鸯又给她使眼色,只得问:“奶奶少了什么东西。”
“五十两的梅花银锭子。”
“这也……”琥珀一笑,待要说犯不上,又见鸳鸯使眼色,只得住口。
石姨娘笑道:“二奶奶气的不是少了五十两,一准是好端端的没了东西,偏又找不到贼头。”
“姨娘这话说得在理,我气得便是这个。”许青珩在心里掐算着贾赦那边的东西不能给少了,至于姨娘这些,也不必给了,左右贾赦得了她的东西,自然不会听这些姨娘教唆,这般贾琏是喜欢她一毛不拔,贾赦是不觉得她一毛不拔,如此,满府里她便是一毛不拔谁又能奈何她?想着,便拿了手指指向里间柜子上用绸带系着的一抱五六幅字画并用匣子装着的一柄折扇对石姨娘道,“劳烦姨娘了,这些是孝敬大老爷的,姨娘便顺道替我呈给大老爷吧。”
石姨娘喜不自禁,忙答应着便叫自己的小丫头去捧着字画折扇,捧了字画折扇并不立时离去,只觉许青珩便是不给她赏钱,也当要给她的小丫头子赏钱,但见许青珩不吭声,满心狐疑地想莫非是给她赏钱的丫鬟在外头罚站呢,于是才没赏钱?
疑惑并遗憾着,石姨娘便也去了。
众人岂不知石姨娘的心思,尤其是迎春更是疑惑许青珩昔日没过门时处事十分周全,怎地如今疏忽了,竟没有石姨娘的见面礼。
“不过是五十两……明儿个还要回门,若闹得她们……”琥珀目送石姨娘出去,便又开了口。
“要紧的不是这五十两。”鸳鸯忙给琥珀递眼色。
“罢了,不用管她们,别坏了老太太的兴致。”许青珩笑盈盈地道,穿好了衣裳,便又去理妆。
琥珀放不下心来,随着鸳鸯伺候许青珩梳妆,又给琉璃使眼色,令她速速去说给贾母听。
琉璃匆匆地就向外去了,这边许青珩尚未理完妆,那边琉璃便已经过来了。
“奶奶,老太太说,她明白奶奶不是为了五十两银子,是气不过自己的人方进门就自作主张,老太太说她明白奶奶的心思,只是罚一罚她们叫她们知错就算了,若是明儿个亲家老太太问起来,却像是我们老太太不知教导新孙媳妇体谅下人呢。”琉璃嘴皮子利落地将话说完,便笑嘻嘻地去看理完妆后显得分外贤良淑德的许青珩,暗叹这才是人不可貌相呢。
许青珩一怔,忙道:“是我疏忽大意了,叫老太太替我背了骂名,这会子我当要去给老太太赔不是呢。”
于是先还被人簇拥在梳妆台前整理妆容,这会子便挽了迎春的手向外去,待帘子打起来了,走出帘子,似乎还留有余怒般对鸳鸯道:“瞧着这房里的东西,不可用的便都收回库里吧,日后只将我那些体己的小物件摆上就是。”
“是。”鸳鸯忙答应着。
许青珩发作自己人,心里也略有些愧疚,饶是如此,依旧装作余怒未消地随着迎春、琥珀、琉璃等便向贾母的院子去了。
待她一走,便果然如她所料,贾母院子里的媳妇子们纷纷过来劝说许青珩的人,言必提起奶奶年少、老太太体谅你们、不必跟亲家老太太提起免得她老人家伤心等话,劝说过后,便是一些安抚所用的钱帛等物。
待到傍晚,天际泛红之时,许青珩才从贾母处脱了身,略有疲惫地进了院子,穿过院子见鸳鸯还立在门前种着红牡丹花的花盆后与李嬷嬷说话,便对她笑了一笑。
“奶奶,听说二太太借着给老太太、奶奶添点心也过去了?”鸳鸯小心地问道,见许青珩点了头,又挽着李嬷嬷臂膀,笑道,“家里又多了一位姓李的老嬷嬷,这以后怕有人会认错人了。”
“哪里能认错,你婆婆是日理万机的人,我这把老骨头,托了奶奶的福能安生等死罢了。”李嬷嬷忙笑道。
“嬷嬷您这就谦虚了,您见过的世面我们活一辈子都未必能见上呢。”鸳鸯眼皮子一跳笑了笑,见许青珩不大乐意说话,就忙道:“已经按照奶奶的吩咐将屋子重新收拾了,二爷方才叫人捎话过来,他今晚上大抵要半夜才能回来,奶奶只管先歇下吧,他忙完了就回。”
“知道了。”许青珩淡淡地答应着。
李嬷嬷心中不乐意,但面上也留着笑,见鸳鸯要走,便要送,待鸳鸯推辞后,目送她出去,见许青珩在廊下站着,便侍立在她身边,叹息一声道:“奶奶放心,咱们的人都安抚过了。她们得了老太太的东西,也得了鸳鸯的东西,如今欢喜着呢。奶奶莫不是累着了?”
“是乐坏了。”许青珩笑了一笑,眼前是高高拔起的复道楼阁、红花绿叶,看似与许家仿佛,但心境却是天差地别了,“亏得我先行一步,杀鸡儆猴暗示满府上下不得动我嫁妆。不然,日后如何,那便不敢多想了。”
“莫不是二太太她这便开了口?”李嬷嬷思忖着王夫人的家世,只觉王夫人断然不会这样心急地露出嘴脸。
“自然是不会为了自己开口,不过是提点我一些,说些贾家家大业大,人口众多,亲戚往来众多。日后我当多照顾那些在后廊上住着的同族兄弟妯娌,方能显得咱们荣禧堂大方慈悲。听她这样说,我就将话头又转到院子里妈妈媳妇不懂事,擅自动我嫁妆上去,想来她也明白我的意思了。”
“亏得奶奶先杀鸡儆猴,不然她这般投石问路,奶奶遇上了,当真不好处置呢。”李嬷嬷唏嘘道,若有亲戚们来打秋风,怜贫惜弱一些给他们些钱财度日也未尝不可,便是探春、宝玉那些个成家立业时多帮补一些也无不妥,但怕就怕一时开了口子,许青珩这嫩妇斗不过贾母、王夫人那些老妇被掏空了体己。
许青珩拿着手去抹腕上的镯子,思忖着贾琏必定会以为她要痴痴傻傻地熬夜等他回来,如此她就必要酣睡给他看,“嬷嬷,今儿个我有些累着了,晚上煮些安眠的汤水给我吧。”
“奶奶当真不等二爷回来?”李嬷嬷吃了一惊。
许青珩嗤笑道:“出嫁从夫,既然他说不必等,那我便不等就是。”待看那人没人捧着了,会是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