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谨、李诚兄弟二人见熟鸡蛋送来了,就拿着鸡蛋在脸上滚,连连对黎碧舟等人道谢。
许玉珩笑道:“这才算是因祸得福了,如今有李祭酒支持,又有下头这些愣头小子帮着在话本子上加标点。这么着,不出半年,京城一大半的文人都要知道标点了。”
黎碧舟、袁靖风等俱是十分兴奋模样,冯紫英、陈也俊、石光珠三人凑在一起看那《赫连十三娘》,对许玉珩的话不甚关心。
薛蟠不解地问贾琏:“琏二哥,你一直捣弄那标点足有两年了,到底这标点有什么用?”若说断句,哪个读了几年书的不会断。
贾琏轻笑道:“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天地间任何一点进步都是要花费很大力气的。觉得这是鸡毛蒜皮小事便唧唧歪歪自己不肯上心也不肯见别人费心的,大事上也不会有出息。”
薛蟠嗤笑了两声,石光珠、陈也俊不以为然,只冯紫英好似领悟到其中三昧般点了点头,须臾道:“既然这么着,琏二哥一一点名,咱们分工吧,既然当着国子监翘楚的面说下大话,总不好不依着办。”
黎碧舟几个自然无甚意见,贾琏看向石光珠、陈也俊二人,笑道:“不知两位兄弟愿不愿意搀和进来?还有蟠儿,你……”
“琏二哥这话问的,说起那些书,兄弟我也是如数家珍。”薛蟠不满贾琏当着众人的面小看他。
贾琏道:“既然这么着,咱们先想出书名来,然后再分工?我先提一个《□□》。”说道淫、书,他还就知道这个了。
薛蟠冷笑一声,见纸笔拿来了,当即提笔一连写下七八本,慷慨道:“这些我包了。”
石光珠、陈也俊二人见薛蟠呆呆的,竟然这样豪爽,便也不似早先那般因他抽人汗巾子瞧不起他,左右他们又不读书,也无甚事做,便也写了几本书。
贾琏原以为许玉珩等知道的定然少,谁知这些人提笔之后,也是写下一串一看名字就十分香艳的话本子来。
“琏二哥,你就那一个?”薛蟠疑惑了。
“我就这一个。”贾琏道。
薛蟠不信,揽着贾琏笑道:“琏二哥,你当谁不知道你呢?这种书你必定瞒着人藏下许多呢,快别装正经了。”
“实不相瞒,我就知道这一个。”贾琏笑道,许玉珩、许玉玚都在,他便是知道得多,也不肯写。
“罢了罢了,他明年四月还要考试,就免了他的吧。”黎碧舟对贾琏施以援手。
石光珠、陈也俊二人对视一笑,俱是不敢置信贾琏当真要去考试,二人嬉笑着各自拉住贾琏的左右臂膀,有意道:“原来琏二哥要做状元去呢!”
“你们不信我能过了院试?买个童生的名头也费了我几十两银子,为那几十两,也得过了院试才行。”贾琏抱着手臂斜睨他们二人,熟背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他可是得了许之安的许可,可以直接将背下来的许之安的八股文章写在试卷上的。
“若是琏二哥能不使银子地过了,我们兄弟两个对琏二哥五体投地,也立时回家学着琏二哥的样浪子回头金不换去。”石光珠玩笑道,人家寒窗十几年都未必能中秀才,贾琏这才改了两年性子,就能赶得上人家十几年?
贾琏道:“冲着你这一句话,我还当真要高中不可了呢。”见众人要留在这边吃酒,忙道:“快回家吧,家里老爷还过生日呢,好容易叫他高兴一日。”
许玉珩咳嗽一声,与其他人对视一眼,众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地猥琐笑笑,就勾肩搭背地出来,打发小厮们依着单子去买书,就齐齐上马,重新回荣国府去。
贾琏上马后落后一步,待众人先走了,望向牵着马犹犹豫豫不知该不该去荣国府的薛蟠,重新下了马道:“你回家去吧,免得你大舅兄知道了在背后挑唆几句,又叫你不得你舅舅喜欢。”
薛蟠闷着头,因贾琏这句,越发觉得自己不随着去荣国府就不仗义,又要使着蛮性子上马。
贾琏忙拉住他,劝说道:“何必叫姨妈夹在里头为难?只是忠言逆耳,我有话要劝你,你若埋怨我,也只管回家去埋怨吧。”
薛蟠忙道:“琏二哥说话无时不为我着想,我怎会不知好歹埋怨琏二哥?”话虽如此,却因如今要娶的是王熙凤,单独对着贾琏时不免又有些尴尬。
贾琏嗤笑一声,就问薛蟠:“我且问你,若是宝钗妹妹进了宫,你会如何?”
薛蟠闻言登时红光满面,笑道:“我自然就是国舅爷了,到时候有她提携,我也能封个紫薇舍人。”
“你这话才真正是可笑呢。不是我泼你冷水,我暗暗为你算了一笔账,宝钗妹妹的品貌自然是能轻易入了宫的,可是进宫前上下打点,少说也要使个二三万银子;进了宫后,需要打点的人越发多了,毕竟不是我有意贬低你,宝钗妹妹进了宫后,对着的都是品貌相当的女子,唯一的长处大抵就是皇商之后的银钱了。如此,少说三四万,多则七八万十几万的银子要撒出去。如此,宝钗妹妹得封贵妃,圣人爱屋及乌,也看重你们家。可不是我小看你,以你如今的能耐,你是能做官的?圣人英明,太上皇、太后且在,圣人怎会封赏你?是以那紫薇舍人是断然不能够了,如此顶多叫你在户部多挂两个名,吃一些干饷,可那干饷吃上几十年,都未必能叫你赚够本;若不叫你吃干饷,叫你办两宗正经的皇家买卖,你可有自信办来的东西比原本的那些皇商好?若没那自信,稍稍有了差池,你且不说,薛贵妃在宫里也易受人攻讦,这么着连圣人也要冷落了她;不提圣人,旁人因薛贵妃的缘故要巴结薛贵妃的家人,可这家人是哪个?是薛贵妃的靠山王家,还是出钱出力的兄弟家?”贾琏见大街上四下无人,干脆拉着薛蟠向自家酒幌子底下站着,眯着眼将肩头的落雪扫开。
薛蟠愣住,抓耳挠腮了半日,失笑道:“琏二哥哄我呢,哪有不巴结贵妃哥哥巴结舅舅的?”
贾琏笑道:“说你是呆子,你果然呆。你是商户,人家巴结你,难道图你少赚他们两个钱?这就如同你给个两岁小丫头一百两金子一样,她抱着金子又去哪里花?她有胆子买人家还没胆子卖呢。这就跟穷人发财,如同受罪一个道理。”
薛蟠听得懵懵懂懂,睁大眼睛看了贾琏半日,依旧不解其中意思。
“你自己不明白,姨妈、宝钗两个一心要进宫,你说给她们听,她们也未必明白。这笔账,你说给王姑娘听去。有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比你们清楚。若是你们合计着,还是一门心思要送宝钗进宫,我自然无话可说,只祝愿你们家早日心愿达成了。”贾琏拱了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