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1 / 2)

陈玉凤壮着胆子说:“那怎么行,你的钱就是我的钱,是咱们家的钱,咱妈是分给大房的,这些年都在替大房干活,生了病就该大房掏钱,大房不掏,咱掏也行,但以后妈得给我写欠条,这钱,她以后得还我。”

韩超给震惊了,望了妻子好半天,低声央求:“凤儿。”

这狗男人,眉毛既浓又密,真好看。

陈玉凤其实也是壮着胆子的,这要原来的韩超,作为孝子,听到如此大逆不到的话,肯定得拍案而起,天底下哪有个儿子给亲妈看病,还要亲妈掏钱的。

以他爱躁的脾气,闷不哼哼就要打人了。

但据梦里说,他在部队上会养成温和的性子,人变得有涵养,脾气也会变好。

果不其然,虽说他应该也很生气,但他此时尚且还心平气和的。

因为他的心平气和,陈玉凤有了底气,再补一句:“我愿意掏钱,但咱妈以后必须把钱还我,你离家这些年,大哥大嫂给我受的气可不少,咱妈是分给他们的,替他们干活替他们带娃,如今病了,凭啥让我掏钱看病?”

离家七年,妻子一个人守着家,建起了这么一院大房子,养大俩闺女,大哥大嫂又不好相处,韩超人又不傻,不用猜都能想到,平常妻子在大哥大嫂面前,肯定受了很多委屈。

农村人,分家,分老人的规矩就是,老人分在哪一房,就该哪一房负责。

陈玉凤的态度虽说于情面上过不去,但是占着理的。

默了半天,男人重重点头,沉声说:“好。”

俩口子继续吃饭。

韩超吃的特别快,吃完,还用一块苞谷粑把碗刮的干干净净,一口吃掉。

野狗性格嘛,他向来吃过饭的碗比狗啃过的骨头都干净。

忽而,墙外传来一阵低低的,簌啦簌啦的摩梭声。

正好这时韩超放下碗,陈玉凤给个眼色,示意他起身,往院墙边去。

韩超虽才刚刚归家,但毕竟跟陈玉凤青梅竹马,一个眼神就知道她的意思。

起身,走到了墙边。

隔着碗口大的南瓜花,夫妻脖子齐齐向外,就见婆婆拄个拐,于夕阳中一手摸着墙,慢腾腾的走着,一路摸到厕所后面,扶着菜田里的栏杆,一步步的回家了。

晚霞,鸡鸣,王果果瘦而寂寥的长影,被石屋的暗阴渐渐吞没。

陈玉凤回头,对着目瞪口呆的丈夫默默笑了笑,遮了碗里的剩饭,转身去喂鸡了。

她刚才那番话其实是说给婆婆听的。

婆婆故意凶,闹着不肯治病,要赶走韩超,是因为她以为自己的病好不了。

所以她想赖着大房,给自己个发丧,不想拖累韩超,浪费他七年战场赚来的津贴。

后来她就瘫痪了,卧床后又怕拖累陈玉凤,就跳河自杀了。

但要让她知道自己的病能好,好了就能赚钱还给他们。

她不就能想通了?

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婆婆才46,茶饭手艺一绝,做的云南口味的鲜花饼一口下去能香掉人舌头,只要眼睛好了,啥好日子没有,却要自杀收场?

她糊涂,还缺个人点醒她的糊涂。

这不挺好,不费口舌,婆婆已经松动了?

陈玉凤在喂鸡,嘴里咕咕咕的撒着米,突然转身,就见韩超站在自己身后。

他特别奇怪,原来人瘦腿长,脸也因为打架经常青一块紫一块,可现在看着比原来还年青点,因为太好看,叫陈玉凤怪觉得不好意思。

“你刚才那话,是说给咱妈听的。”他明知故问,嗓音里压着沙沙的激动。

陈玉凤撒着米,笑的肩膀发颤:“哥,你现在去劝咱妈,她就愿意去看病了。”

韩超深吸了一口气,又分成三截吐了出来,比谁掏钱更难的一点是让王果果愿意去看病。

据说在城里,他们这种夫妻关系,被称之为是包办婚姻,属于被新时代的,时髦人鄙视的婚姻模式,但陈玉凤觉得,打小儿就知根知底,夫妻之间好说话,这样很不错。

毕竟老娘的病更重要,韩超转身就要走,陈玉凤忙得又喊住了他:“对了哥,你直接去跟妈睡,她要赶你走,你就说咱家的被褥给韩明一把火烧没了,没地儿住。”

韩超脚步一顿,陈玉凤又说:“你就说我生气了,赶你去的。”

老人除了怕病了拖累孩子,还怕一件事,就是孩子的婚姻关系不和谐。

王果果此时应该还会犹豫,到底要不要跟韩超一起去看病。

她怕万一医不好,钱打了水漂,仍是一场空。

大嫂让韩明烧被窝可真是个巧宗儿。

陈玉凤借此把丈夫赶走,不让他上自己的床,婆婆心里能好受?

大房在二房放火烧房子,她能不生气?

不想赶紧好起来收拾大房?

王果果是个一激就爆的人,一爆,她才会老老实实的跟着韩超去看病。

韩超转身进了屋子,又出来了,语气里带着愠怒:“韩明还真烧了你的被窝,要不要我去捶他一顿?”这一句,就是曾经的野狗脾气了。

“事不大,你也别着急上火,赶紧去睡吧,有啥事,等妈的眼睛好了咱再说。”陈玉凤忙说。

韩超默默站了会儿,脚步沉沉的出了院子,过了会儿又回来了,见陈玉凤在烧水,准备洗涮,说:“我给你带了些东西,你一会儿把它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