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忆月醒神之后,明白了冷睿的心意,略感抱歉地望向冷睿,眼角的余光中,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似乎破了许多血口子,满掌都是斑驳的血迹。
萧忆月似乎直到此时才发现,冷睿的外袍上,沾满了血迹,那些暗红色的血迹是到底是怎么来的,冷睿不说,萧忆月也能猜出几分。
那个汗王迷戈武功如何,她不知道,只不过,他能仅凭三年时间一统万里之疆的大草原,成功坐上汗王的宝座,成为雄霸一方的霸主,不仅要有过人的智谋,一身高深莫测的武功也是他能成功的关键。
而冷睿,能从这样的一个强敌手中,将她成功地解救出来,其心智谋略也真一般人可比。他定然一早就潜伏在她的周围,摸清了看似团结的希穆塔拉部族内部的各种矛盾,趁机挑起了某些争端,才能将迷戈从她身边引走,再悄无声息地击杀了那些近身侍卫后,成功将她救走的吧。
按理说,这样一个冷静沉稳的男人,凭着卓然的谋略,还有敏锐的判断力,应该能将她成功带回皇甫元烜的身边,只是,为何,他们行进的方向,不是向着西北的棠樾而行,反而是向着相反的方向,冲着东南方而去呢
萧忆月垂下眼睑,掩去内心的思绪,随手撩起纱巾再次捂住口鼻,嗡嗡的声音,顺着纱巾传了出来:“冷大哥,好冷啊。我们还有多久到棠樾啊我好想喝口热水啊,唔,好怀念宴月楼的鸳鸯锅这个时节吃火锅,那滋味一定棒极了”
冷睿的视线一直不离萧忆月,那张稍显陌生的面容,此时被包裹了起来,只余那双熟悉的眼睛,熠熠生辉。
那一份纯然的向往,带起了冷睿的思绪,他想起了与楚玉在宴月楼重逢时的那一幕,那时,她是属于皇甫元烜的月夫人。
皇甫元烜哼,此时,他只怕没死,亦不远了。
等他们往前走,再有几日便能到阳潼山了,到时候先在武林盟附近休整一下,等待慕容皎到来,尔后,他们再一起回虢城,一旦回到京都,别说鸳鸯锅,她想吃什么样的山珍海味会没有
冷睿心里盘算好了,想着昨夜的那场暴风雪那么凶猛,说不定迷戈等人顺着另一匹马的踪迹追踪而去,不会这么快追上来的,而楚玉终究是个孕妇,确实需要多多休息。
他也没急着赶路了,伸手抽出腰间的水囊递给萧忆月,又从马身上驮着的包裹里翻出一小块酱羊肉来,捂热了递给她。
她想要的鸳鸯锅,暂时没有,不过,饱腹的食物,还是有一些的。
萧忆月手上戴着厚实的羊绒手套,是以她感觉不出食物的温度,不过,入口滚汤的热水,令她的身体,瞬间从里往外暖和了起来。望着手中还在冒着热气的羊肉,她不得不感叹于有内力的好处。
这个叫做冷睿的男人,确实非常细心,逃亡的这一路,她一个丝毫没有武功的大肚子孕妇,被他照料得极好。
他一边骑着快马引领她跟着逃走,还要不时回去弄些障眼法,好迷惑追踪之人。遭遇大暴雪时,他果断弃了马匹,与她共乘一骑,怕她冻着,他则一直运起内力为她暖身。
明明昨天傍晚时分,他还一脸的沉重之色,今天一早看到他时,即使再不了解他,不过那冷酷的嘴角,已然舒展着了许多,此时还能慢条斯理地让她休息吃饭,难道,那些追踪他们的人,已经被他成功甩掉了吗
萧忆月想到这里,心情顿时变得很舒畅,望向地平线上冉冉升起的太阳,露出了灿烂的笑颜。这是离开皇甫元烜以来,她第一次发自内心的微笑。
远处是一望无际的雪原,除了他们之外,再也看不到其他的活物。纯净的白色,在清冷的阳光照耀下,泛着点点金色的光芒。似幕布一般的天空,蓝的纯粹。那种极致的蓝,美得无法形容。天地相接,蓝白相对,充盈着你的视线,若没有空中的那一轮红日,根本分不清哪儿是地,哪儿是天。
萧忆月一边兴致勃勃地欣赏着日出美景,一边小口吃着酱肉,仿佛有美景下饭,那难吃的酱肉也变得美味了几分。
许是景色太美,美人心急忘了吞咽,一口酱肉卡在了喉咙口,萧忆月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忽然,她的唇边递来一只冒着热气的水囊,她连忙就势喝了一口,那块梗在嗓间的酱肉,很快便下去了。
“谢谢”习惯之语,带着微梗的嗓音,脱口而出。
冷睿想说不客气,想说楚玉你慢点吃,我们不急着赶路,结果,话到了嘴边,终是化为一个淡淡的“嗯”。
萧忆月吃饱了喝足了,冷睿也已然休息好了,他们重新整装出发了。
这时,太阳也已经渐渐升了起来,萧忆月见冷睿始终牵着马儿往东南方走,她看似无意地说:“咦,冷大哥,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我怎么记得,我夫君曾经说过,棠樾在邶邢国的最北端,我们要回去的话,不是应该往西北走吗太阳在这边,那我们走的方向,不是往东南方去的吗”
冷睿头也不回地继续走着,冷然的嗓音,一如从前,“方向没错,我们不去棠樾。”
“为什么为什么不去棠樾我夫君在棠樾,你怎么不送我回棠樾”一连三个“棠樾”,萧忆月说出来的时候,那语调,一个比一个高。
夫君夫君她这一路,一直在念夫君
她怎么不想想,那个叫作皇甫元烜的男人,怎么可能是她的夫君
她,明明还没成亲的好吗
“他不是你夫君”心中不虞的冷睿,语气也有几分不悦。
萧忆月一听,顿时有些生气。
虽然,她也能从冷睿冷然的嗓音中,听出一丝异样情绪,不过,她更关注的是冷睿话中的深意。她的夫君,明明就是皇甫元烜,为何,这个冷睿偏说他不是
“冷大哥,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冷睿知道,楚玉失忆了,一直自认为她是皇甫元烜的月夫人,这几日来,他一直叫她楚玉,言话之中,更是不时透露,她从前是一个身家清白的姑娘,并未成亲,其目的也是期望能从熟悉的称呼中,唤醒她失去的那些记忆,此时看来,收获确是甚微。
起初,萧忆月反驳了几句,尔后,他们急着赶路,交流得也不多,冷睿对她的楚玉之称,她并未放在心上。
现在,她终于认清冷睿的打算,他是要救她离开,却不是将她送回棠樾,送回她夫君皇甫元烜的身边,而是要带她去莫名的远方,这令她开始慌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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