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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抱膝宠(一更)

宫墙镀上一层金边,辉灿灿的流云拥护明月,云层间,熔化的金子渐渐暗淡,天幕垂落,倏然一下子黑了。

他将他的小姑娘抱在膝上。

“写字可以静心。”他心不在焉地说。

她这副模样该怎么写字,只怕手都要发抖。

“听说你自小写的一手好字,”殿下的语气依旧淡淡的、他似乎替她做了决定,“那就写字吧。”

陈敏终一只手伸出来,替她研墨,莲叶歙砚上墨汁静静淌着。

他哄着她:“裴氏,要写字。”

“写字给我看。”

见她拿不住笔,他的凤眸带了难得的笑意,像是嘲讽。

“别告诉我你不认字。”

裴迎怎愿意让他看轻,一咬牙,坐起来,悬起手腕,工工整整,写的是《橘颂》。

下笔时或疏可走马,或密不容针,字迹布局如安置家宅,她不知殿下为何要为难自己,就不能容许她躺在他怀里一会儿吗。

“意态生动,只是有些拘谨了。”殿下轻声说。

裴迎的额头沁出薄汗,被他禁锢在怀中,连以往笔势的豪放洒脱都失去了,一点点在他的目光注视下变形,不自在,心慌如蚁噬。

她在想:真太子是满朝闻名的书法大家,尤擅一手小楷书,曾被称为天人手笔,积淀深厚,行笔疾迟有序,恪守法度,正如他其人完美到滴水不漏,一副字万金难求。

殿下能将字迹模仿得与真太子一样,真是不容易。

裴迎出了神,殿下自己的字迹会是怎样的呢?或许他从未向人展露过吧。

“不许想别人。”他的手捏住裴迎的下巴。

他和姜尘徽说过一样的话。

裴迎耳根子一烫,殿下怎么随时都能看透她的心思。

陈敏终的眸光镇静得可怕,裴氏坐在了她不该坐的地方。

已经入夏,蝉鸣声在耳畔晕开了,怎么回事,明明叫阿柿打了去。连团扇也扑不开这阵暑气,在殿下怀中,她愈发烧得昏昏沉沉了,是药劲的缘故。

贵妃心肠真狠,生怕不能成事,给她下了这样一味猛药。

裴迎又气又悔恨,她不是个任人拿捏的,她誓必要叫贵妃后悔,这个世间贵妃只看重她的儿子,太子是她的安身立命之本。

她早就看出来,殿下本就与贵妃罅隙颇深,不过表明上维持客气疏离,母慈子孝的场面。

“在想什么。”殿下替她拿过一盏茶。

裴迎闭上眼,只想寻到一丝清凉,饮茶的手不稳,溅上一两滴露水在脸颊上,枝头的青涩幼桃,微微绒毛被露珠打湿,晃了晃。

陈敏终喉头一动,莫名有些口渴。

想就着她手上的茶盏,饮下另一半的茶水,或是……将她嘴角和脸颊的茶露舐弄干净。

这不是他的作风。

“别动。”他轻柔地呵斥。

气息一直萦绕在她脖颈间,却没有更近一步,清甜得沁人心脾,她的脚趾微微绷直,一声呼吸,窗外有白鸟振翅,声音重了,被飞鸟的翼尖扯得稀碎,脖颈也往后仰直了,完全倚靠在了殿下的肩前。

头晕晕的,却不带一丝疼,而是循序渐进,似乎将一切抛下,浑然不管的痛快劲,任由自己陷落深湖,一脚踩空了,浮浮沉沉,并不由她掌握。

“嘶——”她无意中吸气。

裴迎一紧张,抓住了殿下的手腕。

殿下生了一对很好看的手,指节如翠竹,修长分明。

指甲盖打磨得圆润,不见锋芒,像一块半透明质地上佳的美玉,皮肤本就雪白,一片雪地里落了瓣瓣桃花。

关节处透出薄粉,嫂嫂说这样的男子是道炉火光。

除了指腹因为常年握剑生出薄茧,摩挲时令她感到粗糙,手探在了石榴红的衣裙下。

白袍与红裙的一角,一同垂坠,若有若无地挨着地毯,分不清界限,好像模糊了。

红中有白,白中有红,白得崭新洁净,红得如一树石榴艳火,娇娆十分。

眉眼清冷,簪银冠的白袍青年,膝上抱着一个红裙小姑娘,貌美又娇憨,眼尾绯红,面容瞧上去尚小,可是身躯每一处曲度,彰显出这株小桃树生长得很好。

书房背面三壁廊架,藏书丰富,大多为兵法、道经、当世大家的策论……一帘帘书法卷轴被风拂起,紫竹帘厚重,密实地遮住了窗外的宫灯光芒。

魁星点斗的插屏,古朴难得,从里头透出点点茶烟。

“砰然”一声,茶烟续不上了,茶盏从少女指尖跌落,碎得清脆,搅得人脑中那根弦嗡嗡震鸣。

殿下他在做什么?

沉香高士笔筒蓦然站不稳了,随着少女心神摇曳,险些被她挥手砸下去。

殿下不喜欢在书房供四时鲜花,是以,唯一的一点香气,是从他身上发出来的,殿下欺霜胜雪,却因为这点甜香变得欲拒还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