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陆寻询问更多,他一甩袖子,径自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其实姬子玔便是不被罚禁闭,余下的日子也轻松不到哪里去。姬子璎受伤令文帝震怒,当即停止了一切别的安排,以查清真凶为要,若是他没有被禁足,只怕也是日夜不得安歇。
因着姬子璎的缘故,围场的守卫更加森严,还活着的刺客没能顺利逃脱,被捉住了。经过严刑逼供和日夜不停的审查,最终查出来背后指使的人正是惠妃的兄长王玄。
查到这里还不算完,惠妃在文帝面前痛哭流涕,承认是自己撺掇兄长这样做的,兄长只是受她胁迫,希望文帝能看在十一皇子的份上,只治她的罪,饶了王玄和王氏一族。
当时姬子璎也在场,听到惠妃的话,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惠妃求她替自己向文帝求情,说是自己因为嫉恨才一时被猪油蒙了心,望她能够网开一面,放过不相干的人。
“你为何这样恨孤”她是对惠妃还有十一弟不太客气,可她只不过是护着母后和阿玔而已,又没有让他们过不下去,惠妃怎么能恨到想杀死她呢
文帝在场,惠妃哪里敢说什么为了一个公主,连太子都无辜受牵连。她只是伏在地上不住地流泪,求文帝放过她的孩子和王氏。
直到惠妃死去,姬子璎也未能弄明白她的恨从何而来,缘何深彻若此。
对于父皇处死惠妃的决定,姬子璎很茫然。她以为以王氏的身份,加上被陷害的只是公主而不是太子,至多是被废为庶人打入冷宫,哪知道文帝竟直接赐死了惠妃。
然而更令她茫然的是,这样大的动荡被伪装起来了。她受伤的事情并没有被对外大肆宣扬,众人以为她只是走丢了,因为惊惧和寒凉生了一场病,才令爱女心切的文帝改变了原本的计划;就连惠妃的死也被安排成急病不治。后宫的妃子常有体弱之人,动不动就病了没了,是以并没有人觉得奇怪。
回京途中,王玄因为亲妹妹的病逝伤心过度也重病倒下,在抵达京城之前一命呜呼。姬子璎知道必然也是父皇派人下的手惠妃都没能活下来,亲自与刺客接触的王玄又怎么可能有活路
她一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恐慌,为什么怕失去身边的一切,直到这个时候,才终于能够拨开面前的迷雾。
再走一天就能回到京城了,姬子玔的禁足也将行至尾声。陆寻告诉他王玄病逝了,他还奇怪父皇怎么能忍得了,竟没有在发作惠妃时一道处置了王玄。但他很快便想明白了为了一个公主,赐死了一个一品妃子,再赐死一个王氏朝臣,任谁都会知道皇帝对公主并不仅仅是宠爱这么简单了。这么多年来宫里没有“天命之女”的传言,宫外亦无,必然是文帝不欲人知晓。
不被人知晓,就不会被人拿捏在手里。
往后还是离阿璎远一些,他想着,翻个身,阖上了眸子。即便她无心害人,只要父皇还信所谓的天命,她对任何人就都是致命的存在。
任何人。
睡了不多时,姬子玔惊醒过来。
有人潜进了他的帐子。
他没有睁眼,假装还睡着。枕边放着剑,那人只要过来,立时就会丧命。
先是阿璎,现在轮到他了谁这么大的胆子,又有这么大的本事,竟趁夜来暗算他
姬子玔不动声色,已然计算好接下来每一个动作。
然而,待那人走到床前,他的剑却未能出鞘。
因为来人惶然不安,未及床前已讷讷低语:“你醒着吗,阿玔”
、第二十七章
是阿璎,她半夜偷偷摸摸地钻进他的帐子里来做什么
姬子玔并未应声,假装自己睡着了。身上薄薄的锦被被掀起一角,姬子玔一惊,想起了什么,却已迟了。少女阿璎已经钻了进来,紧贴着他的后背躺着。
姬子玔身子顿时僵直。从小她做了噩梦或者害怕,便会钻到他或者阿玥床上,如此才能安心熟睡。但她早已不是小女孩了,少女的身躯娇软似若无骨,滚烫地熨帖着他的背,仿佛要灼出一个洞来。
他原想立即出声,叫她快些离开,然而她却将脸也埋在了他背上,微微颤抖。
姬子玔愣了愣,这一愣,便不知该寻着哪个时机再开口了。她怕他,然而即使怕,仍然要这样做,显然是遇到了怕得厉害的事。
这些年来,他已不再像幼时一样将她当做需要保护的妹妹。他无法再将她当妹妹来看原本两人就是异母所生,而她亦是悬在他头上的一把刀,随时可能夺去他的一切,他们两个早已不可能回到那时纯粹的兄妹之情了。
身后柔软的身躯渐渐平息下来,可他不能像幼时一般,任她安睡至天明。
姬子玔便假作刚刚被惊醒的样子,避开她一些距离,低声道:“谁”
她果然是快要睡着了,声音细若蚊讷,还带着浓郁的鼻音:“是我,阿璎”
“你”姬子玔声音便冷了下来:“你不是小孩了,怎可如此无状快些回去”
“阿玔,别赶我回去,我害怕”她讷讷地说,怕被他赶出去,裹着被子便钻到了床角。姬子玔没有夜里留灯的习惯,尽管如此,他能确定此刻她那双眸子里定然盈满雾气,正乞求地望着他。
思及此处,他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柔柔一撞,整颗心都不由得柔软下来,但理智仍然占着上风。“现在不同幼年时了,若是被别人知晓,你当明白会被牵连的不只是你我。”心里的柔软令他的声音也比往日柔和了几分。
“我穿了宫女的衣服来的”她低低地辩解道:“天不亮我就回去,不会有人知道。你别赶我走”
他该严词拒绝,将她拎到门外去,喝令她以后再不可如此。可她的声音听起来那么可怜,并且不似幼时调皮的伪装,是真心感到害怕。
于是说出口的话就变成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也不要让你身边的人知道。”
“嗯”她忙不迭地应许。
在这般情形下姬子玔是不能睡了,只能对她说道:“你快些睡吧,到了时辰我喊你起来。”
“你不睡么”她迟疑地问。
“你我都已不是稚童。”他含蓄地说,心想她应当能明白,催促道:“睡吧。”
“那”她的语气更犹豫了,也不知是听懂没听懂他的话:“阿玔不睡的话,能陪我说说话么”
还得寸进尺了,姬子玔无语得很。
不过比起坐着看她睡,说说话兴许还好受些。
“随你。”姬子玔起身,感觉到身后的少女也跟着爬起来,不禁失笑:“我披件衣服罢了,不然这般衣衫不整,成何体统”
姬子璎低低地“哦”了一声,到底是等到他坐回床上才又安心地坐回去。
若真要讲规矩,姬子玔本该坐在榻上听她说话,但是那样一来,说话的声音必然不够小,难免叫外面听到,而这是他极力想避免的,是以才又回到床前。
“说吧。”所幸无灯,背对着她听也不会觉得怪异。
身边一暖,她又凑过来了。他的一再让步让她起了雄心豹子胆,竟敢贴着他坐。
“过去些。”他有些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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