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评倒不敢当,不过一尝之下,的确是人间美味。”纪空手思及此处,齿上依然留香,不由得由衷赞道。
神农先生听他语出真诚,大是高兴道:“其实厨艺与武道,都有共通之处。首先一项,便是选材,只有用上等绝品的材料,才能做出一流鲜美的菜肴;其次便是火候,火候的掌握等于对内力的控制,达到随心所欲,收发自如,方能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其三”
纪空手听来意兴横生,大有收获,对武道玄理的领悟又更进一层。神农先生最后说道:“我之所以留你,无非也是让你学习厨艺之道,因为我已接到赵高送来的帖子,他的五十寿宴将由我一力承办,你将作为我的门徒一同入府帮灶。”
纪空手微微一惊,心中忽然有一丝不安的感觉,就像自己正步入到一个精心布置的计划之中,一步一步地迈向漩涡的中心。他相信樊哙,不会出卖自己,但自己是不是又被刘邦所利用呢“也许是我多虑了。”他在心里暗暗地安慰着自己。
“这一道菜叫炒猪肝。”神农先生站在灶前,开始了厨艺的第一课。
“猪肝一物,市井中常见的菜肴,但是要将它炒成极品,却是难上加难。首先选料,必是二三月间,或是八九月间才出膛的猪肝,入手犹温,不沾胆汁,方可入菜;其次是刀工切片,片片均匀,薄如蝉翼,装盘备用”神农先生人在灶前,尽显大师风范,指点评谈,笑指利弊,什么油盐酱醋,什么葱蒜姜糖,犹如自己手下的百万雄师。厨房如战场,更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一切尽在手中掌握,听得纪空手如痴如醉,不能自已,沉迷其道而不能自拔。
“火候一到,下锅翻炒,顺炒十下,反炒七下,不多不少,即可起锅,多一下则老,少一下则生,经验所在,必须遵循”神农先生说话之间,一盘炒猪肝已经下灶完成。纪空手闻得其香,再尝其味,只觉龙肝凤胆亦不过如此。
对于纪空手来说,厨艺一道虽然繁琐复杂,讲究循序渐进,但他天资聪慧,又有对武道的领悟,学起来倒也得心应手。做大厨者最关键的一步是拥有非常灵敏的味觉,纪空手运气于舌,屡练不至,终有小成。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在名师尽心相授下,纪空手渐渐步入厨艺一道中,比及神农先生当然不如,但与一些酒楼厨师相较,却也不遑多让。
这一日他人在院中的一座精巧小灶上操练厨艺,有狼兄相伴,倒也不嫌寂寞。眼看一盘拿手好菜即将出锅,却见神农先生从院外走来,行色匆匆,脸色略显阴霾。
“大事不妙,凌丁等人已经追到上庸,正在四处打听公子的下落。”神农先生眼神之中暗藏不安,缓缓说道。
纪空手一怔之下,始知凌丁等人受命于项羽,必杀自己才肯罢休。他原以为凌丁遭创之后,疗伤时间绝不会短,等到伤愈追来,自己或许已离上庸而去。想不到他复原得如此之快,阴魂不散,终于又缠上了自己。
“我们应该怎么办”纪空手人在药香居内,不好擅自作主,只能将目光投在神农先生的脸上。
“此时距七月初二时间无多,如果在这个时候出乱子,必定会传到赵高耳中,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们惟一的办法,就只有快刀斩乱麻,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他们一网打尽,然后启程上京”神农先生眼芒一闪,杀气顿生,显然已有了应对之策。
纪空手想了想,觉得这是惟一可行的办法,如果让凌丁他们紧追不放,到了咸阳之后,必成心腹大患。与其如此,倒不如在上庸便先行下手,将之全歼。
问题是凌丁的实力强大,凭自己与神农先生的能力,能否将他们一网打尽神农先生看到了纪空手眼中的疑惑,微微一笑道:“我已经想好了行动的方案,而且放出风声,将你的行踪暴露给了他们。”
纪空手道:“你是准备在药香居中动手”
神农先生对纪空手有如此反应表示欣赏,道:“只有这样,才能杀人于无形,不至于使风声走漏出去。何况我们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有必胜的把握。”
“但是我们即使事先早有准备,又怎能把握到他们行动的时间呢”纪空手提出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他们杀你心切,自然等待不及,而且凌丁此人,太过自负,即使明知有诈,也会不屑一顾,所以我可以料定,他们今晚必至”神农先生果断地预测道。
纪空手只觉胸中一热,战意横生道:“那我们有必要好好计划一番,让他们有来无回。”
两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都被对方的豪气所感染,心中涌出必胜的自信。
与此同时,距药香居不远的一座高楼上,凌丁携项氏兄弟、步云以及手下一帮武士登楼远眺,观察着药香居的整个地形地貌。
他自林中一战后,已不像先前那般轻敌,而是重新估量起纪空手的实力。他不得不这样做,因为与纪空手交击引发的内伤,差点让他九死一生,若非有流云斋的独门圣药,他岂能像现在这般神采奕奕地站在此地他的伤势略有好转,立刻带人赶往上庸。对于纪空手,他是势在必得,否则他很难向项羽交差,毕竟霸王帖出,例无活命,他不想让这个规矩坏在自己的手里。
所幸搜寻数日,终于得到了纪空手确切的消息,这使他松了一口大气。只要目标仍在,他就不愁没有下手的机会,身为流云斋有数的几大高手之一,他当然有这个自信。
“你可打听到,纪空手此刻藏身之地是属于何人的产业他与房屋的主人又是怎样的一种关系”凌丁的目光望向步云,后者精于隐身暗杀,打探消息亦是一绝,他们一入上庸,所得消息十有八九来源于他,是以凌丁有此一问。
“步云已探听明白,此屋的主人乃胡记老铺的一个大厨,身分虽低,排场却大,住到上庸已有十年,只在这几年才抛头露面,世人皆不知他的来历底细。据步云推算,想必此人亦是江湖中人,当年与纪空手的师门长辈有些渊源,归隐之后,碍于情面,才暂时将纪空手收容藏身。”步云面对凌丁咄咄逼人的眼光,心中虽怯,但还是条理清晰地将自己得到的消息讲述出来。
凌丁陷入沉思之中,细算十年前归隐山林的江湖好手,没有三十之数,亦有十余人之多,一时之间,哪里去理头绪不由轻哼一声道:“此人莫非连姓名也没有吗”
步云打个寒噤道:“我听到别人都是称呼其大先生,想来不是真名,所以不敢禀告。”
“大先生”凌丁的眉头紧皱一处,沉声道:“老夫记得十年前江湖上的确有过一个大先生,此人复姓神农,骁勇善战,剑术一流,与问天楼的卫三公子交情不错,如果这房屋的主人是他,那么这将是一件十分棘手的事情。”
流云斋一向与问天楼誓不两立,存世百年,虽没有太大的冲突,但小的磨擦始终不断。凌丁身为流云斋长老,对问天楼的情况十分关注,所以立时想到在纪空手的背后,或许有问天楼的支持。
他没有料到事情会弄得这么复杂,当初接到项羽的邀请,他就以为这是项羽小题大做,区区一个江湖小儿,何必要劳动长老大驾但时至今日,他才发现一切事情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如果对方真的是神农先生,那就意味着问天楼将对流云斋开始宣战。
“为了慎重起见,我们是否静观其变,等待援手”项文的心思非常缜密,意识到形势有些严峻,不由出言提醒道。
凌丁眼芒一寒,冷冷地盯住项文的脸道:“你认为有这个必要吗”他一向自负,在森林中未能击杀纪空手,已被他视作这一生的奇耻大辱,此时再向项羽求援,岂非自掴耳光,颜面何存项文不敢作声,肃然而立。
凌丁遥望远方的药香居,脸色数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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