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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骨 酒澈 2337 字 11个月前

那一小口,毒性未必有多烈。杨福忍下五脏六腑剧烈的抽搐感,咬牙道:“这茶初品平平,但茶香悠长,娘娘你细细再品,必觉肺腑皆清。”

万贵妃狐疑,再饮了一大口,道:“好茶是好茶,不过却总感觉有一丝怪味,何至于让你如此沉醉”

杨福笑了笑,这一次放了心。他强撑着躯壳坐稳,实际已是气若游丝,身体如被掏空。

万贵妃的药还没发作,看着杨福这模样,问道:“怎么了,不舒服”

杨福喘着粗气,唇角勾起一丝释怀笑意:“哪有,心里可,可舒服着呢”

“你这模样,看起来可不太好。”

杨福轻笑:“这些年,从未像此刻这样清爽快活过”

“什么意思”

杨福并未答她,反是轻唤了一声:“沈姑娘。”

沈瓷已是心若明镜,看着面前的一切,有股说不出的滋味,浅浅应了一声“嗯”。

杨福身体微倾,一个力没撑住,栽倒在地上:“这样,你能原谅我了吗”

沈瓷如同失语,眼睫一颤,连带着泪水也簌簌落下:“谢谢”

万贵妃看杨福倒地,正欲招人过来看看,还没张口,忽然感到胸腔一阵剧烈的作呕感,像是要把她的五脏六腑都嚼碎了。她无法呼吸,四肢僵硬,再看杨福倒在地上的样子,终于明白,艰难抬起手,指着杨福:“你,你”

一旁的小宫女顿时手忙脚乱,赶忙奔到门外:“来人来人娘娘出事了太医护卫”

杨福的眼前渐渐模糊,视线已看不清了,喉头一片腥甜,他喷出一口鲜血,抓住沈瓷如同抓住最后的心愿,喑哑着,撕裂着:“替我,替我多照顾朝夕,求你”

沈瓷眼泪不住落下:“我记住了,我记住了,你放心”

他闭上眼,像是终于放了心,鲜血先自唇角流下,又从七窍溢出,整个身体疼得厉害,已没了力气叫唤,颤巍巍的,他放开沈瓷的手,轻轻说出最后三个字:“对不起。”

也不知这话到底是说给的沈瓷,还是说给的卫朝夕

殿外的护卫迈着整齐划一的脚步跑入,很快弄清状况,拉开了沈瓷,将杨福围成一圈,以剑相指。太医忙着赶来,可万贵妃捂着胸口,喘着喘着,声息渐渐微弱,再没了声。

杨福趴在地上,最后几丝余息渐渐消弭。大仇已报,恩怨已了。欠夏莲的命,他要回来了;他欠的命,也终于还了。可有些债是还不清的。在越来越模糊的意识中,杨福仿佛回到了他与卫朝夕初见的时候,小小的女孩盯溜溜转着眼,就为了他多出的几块栗子糕,他看着她弯起的唇角和甜蜜的笑,不知不觉便在心中渗了几分暖意。阴暗蛰伏的生命中,意外照进了温柔的光,亦成了他虚假生命中唯一的真实。

可他却是她生命中不该有的劫。

她是以食为天的人,却甘愿为了他受尽辛苦。真是个傻姑娘啊,他想,如果她没有遇见他,该多好,若是没了最初的相遇,今日便没了这样多不舍,亦没了对生的无限眷恋。他舍不得死啊,却无法阻止生命的急速流逝,一点一点抽离,一点一点散尽

还未开始,便已结束。那吃遍天涯的承诺,终究成了相隔天涯。远方的她,是否还在倚楼独望,期盼着他的归来等待依然翘首相盼,可是已经失去了。

、173似曾相识

太医迟迟赶来,上前探了探万贵妃的鼻息,又猛地缩回手,不可置信般地又试了试,终于确定,惊慌失措地跪下:“娘娘,娘娘薨逝了。”

此时,尚在郊外祭祀天地的皇上还不得而知,他整肃叩礼,忽见天色有异,大雾卷来,人皆讶之。皇上望着天上黑压压的一片,心口也似蒙上了一层迷蒙的雾云,泛起隐隐的痛。他似乎感到自己失去了什么,却无从想太多,跪饮福酒,俯伏兴,平身,并不知宫内,已是风起云涌。

皇宫外,朱见濂正焦急等待消息。他这三年想法子在宫中安插了好几个可靠的眼线,事发不久后,他很快得到了消息。

见来人满脸惊惶,朱见濂忙问:“怎么样”

“万贵妃薨逝了。”

“死了”朱见濂喃喃念着,心中悬着的重锤轰然落地,稍稍松了一口气,问:“汪直呢”

“不知道,现在整个安喜宫都被封了起来,只传出了万贵妃薨逝的消息,其他人都已被封锁在里面。”那人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督陶官沈瓷突然去了万贵妃宫中。”

“什么”朱见濂拍案惊起。

“皇上不在宫中,皇后娘娘正在赶往安喜宫。里面的人一时半会儿怕是走不开了的。”

朱见濂想都没想,长腿已迈了出去:“即刻入宫。”

王皇后是皇上的第二位皇后,在她之前,还有一位吴氏。因为皇上专宠比他大十七岁的万贞儿,却对吴氏不闻不问,吴氏一气之下便对万贞儿动用了杖刑。皇上力排众议,废了吴皇后。本想立万贞儿为后,却迫于太后压力,于两个月后立贤妃王氏为皇后。

这个王皇后生性软弱,知道皇帝宠幸万贞儿,又有吴氏的下场在前,于是处处谦虚忍让,已然是个傀儡皇后。她名义上虽是皇后,但后宫的实权却一直都在万贵妃手中,她亦从来没有怨言。如今万贵妃突然薨逝,皇上又不在宫中,这才轮到她上阵,急急忙忙赶往万贵妃的安喜宫,看着眼前这滩残局,全然乱了方寸。

万贵妃薨逝的消息虽然传出去,可为何突然薨逝的缘由却是封锁了的。一旁的宫女哭哭啼啼对王皇后叙述了整个过程,太医验了毒,事实证明万贵妃和“汪直”饮过的茶杯和泡茶的壶中的确含有剧毒,而其余未盛茶水的杯则并无异样,基本可以断定毒药源自茶水本身。

而接触过茶叶的,仅有两人。杨福,和茶女。

沈瓷倒是碰过第一杯茶水,可万贵妃那杯却是丝毫未沾。且沈瓷是万贵妃召进宫的,而非主动觐见。幸得三人对话时周边宫女众多,尽数证明了她的清白,使她脱离下毒的嫌疑。

可王皇后可不敢这么放掉她,除了死掉的两人外,她是最近的目击者。又或是,皇上回来后大怒,要将所有目击者除掉,也是有可能的。更何况,这沈瓷虽是个督陶官,可到底是皇上和万贵妃任命的官职,就算皇上下令要她这个目击者陪葬,也得罪不了什么势力。

王皇后在心底小心翼翼地权衡着,以她软弱的性子,切不敢轻举妄动,索性就如此耗着,等皇上回来再论。

朱见濂便是在这时候闯了起来。

后宫此时已是乱成一团,护卫一个劲儿地阻拦,他压根不管,脚下如同生了风,竟是直接闯进的殿内。

王皇后惊了一跳,竭力塑起几乎没有的威严,细声道:“后宫怎是男子想入就入的,这是谁,好大的胆子。”

gu903();沈瓷同众宫女被押解在角落,忽见朱见濂闯入,激动得站起:“小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