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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骨 酒澈 2242 字 11个月前

小王爷的到来,亦或是偶然想起远在京城那个似仇似友的人。

日子便如此有条不紊地过去。

斗彩瓷虽然烧制时间长、工艺难度大、成本高昂,可对于御器厂而言,正是钻研的动力。自沈瓷将斗彩瓷的制法公布后,斗彩瓷逐渐在实践中被制造得更加精致。胎体薄如蝉翼,胎质细腻纯净,尤其是素雅鲜丽的色彩,更是比在京城时做得更加精进。御器厂集结了特殊提炼的各种矿粉,鲜红艳如血,杏黄闪微红,水绿、叶绿近乎透明,孔雀蓝色沉,紫色浓而无光,许多都是其他时代的矿物难以提炼的色泽。

每个时代的瓷器都有各自的风貌,便是因为其制作所用的瓷泥、颜料、木材,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消逝不见,后代若是再想仿制,不过只得其貌,却不复当初精髓。

因着万贵妃的喜好,沈瓷带领所制的斗彩瓷,都是精致小巧的器皿,既没有庙堂祭器的庄严炖盅,也没有其它宫廷陈设器的气宇轩昂,渐渐便有“成化无大器”一说。可小也有小的好处,盈盈可握,执手摩掌,或月下浅酌,或闺房陈设,极尽阴柔之美。

二个月之后,沈瓷担任督陶官后所制的第一批瓷器被装上货船,送入京城,其中最重要的作品,便是斗彩瓷。白釉如凝脂,红彩似艳血,绿彩若碧水,黄彩压明丽,件件宛若绝世美人,引得万贵妃心悦大喜,皇上也因此加大对御器厂的投入,对沈瓷的成果赞赏有加。

这一赞赏,便想起了最初的举荐之人汪直。

自从杨福替代了汪直以后,按照尚铭的指示,杨福对西厂的事务一概散漫管理,对皇上交代下来的事情也故意办不周全,引得皇上疏远。不过,皇上虽对汪直的办事效率不满,却也抹不掉长久以来对汪直的偏爱,这下看到沈瓷送来的瓷器,很快将杨福召入了宫中。

、151王越回京

得知皇上召见时,杨福正陪着卫朝夕吃糕点,栗子糕、绿豆糕、豆沙卷、蜜饯枣,忽然被召入宫,连忙换了衣裳出门。

一进入殿中,便见皇上把玩着手中的一盏斗彩小杯,釉色青白,莹润如脂,外底绘一折枝牡丹,以素彩勾边并用青花绘出脉茎,又在叶间填上绿彩,花瓣间填黄彩,精美可人。

杨福伏身请安:“参见皇上。”

皇上转过脸看他:“许久都不见你了,听说最近你西厂的事也不怎么管,都在做些什么”

放手西厂的事务,是尚铭给杨福的指示,短短两个月,因为杨福的刻意闲置,东厂迅速崛起。就连皇上亲自指示杨福去核查妖狐夜出的结果,杨福也只草草回答说自己的调查结果与东厂完全一致。

皇上对于东厂的处理结果,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既然“汪直”都予以认同,便照着尚铭呈上来的结果处置了。

尚铭对此较为满意,对杨福的信任也多了几分,杨福便趁此机会,再次提出自己替代汪直的条件。不久之前,尚铭已是应允了。

他的条件是什么呢杨福垂下头,沉声应道:“回皇上,近日,臣在调查。”

皇上来了兴致:“最近重要的案子都是东厂在查,还有什么需要你亲自调查的案子”

杨福咬牙,慢慢道:“我发现了一些线索,似乎有人想要谋权篡位”

皇上面色大骇,声音都高了几度:“谋权篡位谁这么大胆子”

杨福想了想,决定先不把话说开,只铺垫道:“如今只有几封书信交往的证据,应是某地藩王所为,具体是谁,我正在调查。”

他说完,便将事先伪造好的书信递呈给了皇上,是尚铭派人伪造淮王笔迹所书,不过为了真实可信,心中并未表明淮王的身份。

“这字迹看着有些熟悉,一时却又想不起来。”皇上气得声音都在发抖,怒道:“不论是何人,此事必须严查”

杨福立刻应下:“臣必会竭尽全力”

虽然近日“汪直”的表现让皇上并不满意,但因着长久以来的偏爱,皇上对汪直的话还是相信的,甚至很庆幸他能够调整状态,重新拾起事务。

“最近东厂的表现让朕十分满意,西厂却日渐式微。此事若是全权交给你,你觉得,朕能够放心吗”

此事正是杨福蛰伏已久的目的所在,他毫不含糊地答道:“请皇上放心,此事臣必定严查,绝不让奸人威胁到皇上的地位。”

皇上肃然点头:“好,不要让朕失望。”

杨福信誓旦旦,正欲退下,又听皇上言道:“刚好,后日,王越便回京了,朕知晓从前的案子他帮了你不少,这次也可以让他协助你调查。”

杨福心里顿时狠狠往下沉了一下:“王越他从大同回来了”

“早几日便启程了。他这次立了大功,朕正准备好好奖励他。”皇上道:“不过,朕本以为,你们一直保持着联系。”

王越的确同杨福联系过几次,可杨福纵然神态言行能够模仿汪直,字迹却不能。他从小颠沛流离,并没有什么学问,笔头上的功夫,不敢轻易对王越做出回应,都是由尚铭手下经过字迹训练的人代笔。更何况,尚铭曾经告诉过杨福,凭他如今的伪装,一般人都瞧不出端倪,但在朝中,有一个人是很难瞒得住的。

这个人就是王越。

王越与汪直交情甚笃,无话不谈,旁人亦不知他们二人相处时是怎样的模式。因而,杨福对王越采取的态度,便是越冷淡越好,越疏远越好,可这冷淡和疏远还不能过于张扬,否则同样会引来人怀疑。

杨福硬着头皮应道:“臣之前,已听闻他大胜归来,却不知他后日便会入京。”

“现在知道了。”皇上一边说,一边命御前太监将自己手中把玩的斗彩瓷赏给杨福:“今日叫你来,本是想与你一同欣赏这次御器厂呈上来的精品。你举荐的人不错,也是因为当初有你放弃沈瓷,才有这几日万贵妃的欢心。这斗彩瓷是此次呈贡的上佳之品,赏给你,好好去办我交给你的事。”

杨福手捧着这盈盈可握的瓷器,青色为底,五彩争艳,只觉手心烫得厉害。他想起沈瓷,又想起朱见濂在悬崖边上救他的那一命,不由愣了愣,将手中小杯紧紧握住,退了下去。

杨福一回到府中,开门便迎来卫朝夕关切的目光,急急冲上来问道:“怎么样皇上为何突然召见你”

杨福揉揉太阳穴:“大概是这次御器厂的瓷器终于让他满意了,顺带便想起了我。”

“御器厂”卫朝夕的声音低了下去,喃喃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

杨福抬眼看她:“怎么想家了”

卫朝夕咬咬唇,下巴收紧,没答话。

“一开始便叫你别跟着我,是为你好。”杨福看了看院落周围,大多已布上了尚铭的眼线,携着卫朝夕走了几步,低声道:“如今我想把你送走,只怕会被尚铭阻拦,恐怕是行不通了。”

“是我自己要留下来的,我也不想走。”卫朝夕倔道,这些日子,杨福总沉浸在没将她送走的懊悔情绪中,却不愿提及两人之间的情愫。她气呼呼地转过头,静了一会儿,又软下来,回头轻声唤他:“杨福”

“嗯”

“我还是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