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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骨 酒澈 2281 字 11个月前

和苦衷。可话头冒在嘴边,还是压了下去。

他不想让沈瓷知道,并非是怕她阻拦。更重要的是,汪直终归对她有救命之恩,他不希望她处于两难的夹缝之中。

恩是恩,仇是仇,这个道理他分得清。纵然再怨恨汪直,也不愿将沈瓷的恩念搅入其中。那样除了让她陷在两难的痛苦中,并不会有别的成效。

朱见濂停了片刻,说道:“不要过于相信你看到的,你眼见的场景,并非是源头。”

沈瓷道:“我正是因为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今日才站在了这里。”她看了看他,试图引诱他说出口,开口道:“据我所知,小王爷您以前从未随淮王来京中觐见,又能与汪直结下如何仇怨”

“不需碰面,也会结仇。”朱见濂站起身,走到她身边,轻轻抓起她的手放在掌心:“你只管相信我便好,我有我理由,绝对不会戕害无辜。”

沈瓷摇摇头,将手抽出:“我今日瞧见了这番场景,要我如何相信”

朱见濂一把攥住她抽离的手指,握得比方才更紧了几分,字字清晰:“我是怎样的人,你难道不知道吗”

她听闻此言,不禁抬起头来看他。还是这样浓深的眉眼,模样这样好看这样俊,可是又与从前不太一样,到底哪里变了呢沈瓷想了想,似乎是自她离开淮王府以后,他的身材眉目便似乎渐渐脱去青涩之态,举手投足间颇有大气的风范,分明比从前更加多思多虑。

他是富贵安宁、衣食不愁的小王爷,为何竟有了这般改变

她突然间发现,就算淮王如今卧床养伤,宫中亦没有多少事务,可来到京城后,除了陪伴自己的时间,她竟很少看到小王爷闲下来过。

他在忙些什么此刻已是昭然若揭。

沈瓷抿了抿干涩的嘴唇,看得出她极力克制心中的颤动,再道:“我还有一个问题。汪直在京郊遇见的那件事,是不是你做的”

朱见濂心头一惊,问道:“明明是妖狐夜出的连贯案子,怎么会想到是我”

“京郊那一次,并不是真正的妖狐夜出。虽然朝廷对外宣称说死了两人,但其实不过掩人耳目而已。主使者并不像其他妖狐夜出的案子一般滥杀无辜,反是布下了陷阱等着汪直来入。我原本还奇怪这人如此做法的意义何在,但是将此事同今日所见联系到一块,自然便想到了。”沈瓷感到自己说完这番话,胸口像是堵着一团淤泥般,想知道答案,又有些不想知道,好半天才低低再问:“是你吗”

朱见濂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一种深刻的无力感,如同深沟巨壑般吞噬己心,他既不忍用真相让她为难,却也无法辩驳,太阳穴突突生疼,好半天终于吐出一个字:“是。”

是,他已经出手,不止一次。

而她和汪直竟一直以为,京郊之事是东厂所为。

沈瓷定住,眼前渐渐模糊起来,再难抑制心潮的起伏,一个是自己的恩人,一个是自己的爱人,两个人她都是打心眼里珍惜,可眼前如此寸步不让的对垒,让她的一颗心片片撕裂,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罅隙似乎都灌满了凉风,吹得她声音打颤:“一定要这样吗到底能有什么仇怨,什么恨意,要让你这样去对他上一次他半条命都快没了,这一次,若不是我及时赶到”

“我宁愿你不要赶到。”朱见濂打断她的话:“我与汪直的仇怨,并非是聊几句话就能解决的。一个人做了事,就要承担其后果。他做了,理应想到自己会有今天。”

沈瓷脑中霎时浮现出汪直两指的伤口,森森的骨节从血肉中露出,不由哽咽:“我知晓他风评不佳,行迹有劣。可是可是他做错了事,总有别的解决方法,不必非要赶尽杀绝的,对不对”

“解决如何解决很多事,都是无法逆转的。”朱见濂只觉胸中涌出一股难以抑制的无尽悲辛。千回百转,千言万语,都在她半哀求半质问的话语中停滞。哪怕此刻碎身化如齑粉,也比眼下的煎熬来得舒坦。

他握紧她手的力度加了几分,明白今日若是再什么都不说,恐怕难以为继,闭上眼,慢慢道:“小瓷片儿,我只问你一句,换到你身上,若是你的杀父仇人出现,你会怎么办”

沈瓷一时怔住,一滴冰冷的汗水顺着她灼烫的脊骨慢慢滑下,脑中顿时涌出千万思绪,不知应当是悲是喜,是惊是异。

“我会”沈瓷顿了一顿,这个问题,从父亲遇害那一日起,她已想过无数遍。血海深仇,哪怕是误杀,也难以原谅。她唯一的亲人,便那般沉寂于别人的刀剑之下,再无法出现在人世间。若要她去同杀人凶手寻求别的解决办法,根本不可能。

她猛地从朱见濂的话语中觉出了什么,抬起头来看着他。

朱见濂已觉累得要命,无意间将脸一偏,涩然道:“推己及人,小瓷片儿,你能不能理解我一点点”

沈瓷张了张嘴,说不出话,喉头像是被哽住,满腔的义愤陡然化成了窒闷,在黏腻潮冷的空气中难以呼吸。

、120身在局中

“他怎么会”沈瓷深感话语艰难,努力调均了气息:“他怎么会与你有血海深仇”

“我也没想到,等到了京城,他竟是同你有了交情。”朱见濂眸光低垂,两弯眉浑如刷漆,那张俊朗如曜的面容此刻黯淡无光,靠近她,逼近她,鼻子几乎要贴在她的鼻子上,叹息一声:“那时候,我满京城的找你,考虑了几乎所有你可能在的地方,却万万没想到,你竟以宦官的身份被汪直安排在宫中。”

他的话题转化得不动声色,用鼻尖轻轻触碰她的鼻尖。沈瓷听他语气沉滞,不由心口微疼,一时竟忘了方才的问题,嚅嗫道:

“我那时并不知你特意在找我。”

“你当然不知,那汪直呢”朱见濂冷笑:“当时寻你,闹出这么大动静,汪直作为西厂提督,你觉得他会不知道”

“他大概并不知我与你的关系。”

朱见濂轻哼一声,嗤道:“姑且算他那时不知。那么,你从画院到了瓷窑时,我找人去画院打听,居然无一人知道你去了哪里。那时候刚刚去宫中寻过你,他总该隐隐猜到一点了吧若不是他刻意隐瞒消息,会这样吗”

沈瓷一怔,想起当时汪直的确带自己走得匆忙。她曾提出回去与画院的伙伴告别,被他拒绝,几句话便带她离了宫。

朱见濂眉锁深深,咬牙道:“这些话我早就想同你说,早就希望你能够远离他。可你那时却是听不进去的你不知”他深深看她,一只拳头狠狠抵住胸口,似要抵住那蔓延至四肢百骸的疼痛:“你不知,每次眼睁睁看着你去寻他,我是怎样一番感觉曾经试图拦下你,终究还是没有用他是你的救命恩人,在你眼中,自然是好的。可是于我而言,仇恨不共戴天,每每看你离开,我的心里我的心里”

他喉头一哽,再说不下去,只伸手将她揽在怀中,久久不动弹,脸庞贴着她柔软的鬓发,有力的手掌环上她纤细的身体。

一霎那,过去的许多事拼接起来。他为何极力阻止自己去瓷窑,又为何在她的坚持下黯然妥协,都在此时找到了恰当的答案。

gu903();他之所以如此疲累,是因为既必须坚持自己的立场,又紧紧顾念到她的立场。他恩怨分明,不愿将自己的仇恨施加在她身上,在这样的境况下,竭力于两难中获取一道平衡,而结果,便只能自己默默去承受爱人与仇人站在一处的锥心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