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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骨 酒澈 2218 字 11个月前

见她如此神色,语气也放软了些:“或许真像你说的,他如今不再残害无辜的女子,待沈姑娘也是真诚。既然汪直于沈姑娘有救命之恩,她必定心中对他有所感念。我告诉你这些,只是希望你最好还是能给沈姑娘提一个醒,哪怕并不能改变些什么,也让她心里有个数。”

卫朝夕连连点头:“你说得对。恩情不能忘,但也不能让阿瓷全然信任。我得去告诉她。”

杨福得了她这句话,初步目标已是达成,就等着卫朝夕替沈瓷将这心理铺垫做好。他稍稍松下半口气,旋即又心虚地凝滞起来,伸手再拿了一块梅花董糖,酥脆的香甜漾在舌尖,却不知为何,竟品出了一丝涩的滋味。

一周的强制幽闭结束后,汪直的身体亦差不多恢复无恙。

他听下属汇报,说现下沈瓷正在瓷窑,点点头,抽出佩剑在庭院中练了一阵,手还没生,可这过程却是索然无味。他精神不集中,练到一半,陡然没了气力,剑跌落在地,却不愿去捡,想了想,进屋更衣,还是决定去瓷窑看看。

春日抽条新绿中,他又看见了沈瓷。她手握刻刀,坐在院里的藤架之下。阳光照在她脸上,被藤架的阴影分割得支离破碎,一格暗一格亮地拼凑出她侧脸的容颜。

时光仿佛静止下来,年华凝固,温好无声。

他以前没发现自己竟也会这般诗意地去欣赏一帧静止的画面。

似乎感受到他的目光,沈瓷的手微微一顿,转过头来,看见是他,眸中似有云雾缭绕,一时错愕,竟不知该以那句话起头。

汪直眼角微挑,也看着她,由远及近。

他十分不喜这般欲言又止的氛围,走了过去,看见她在手中的素瓷杯盏上,镂刻出一个个有规则的小米孔,两壁洞透,如同扇扇小窗。

“这杯盏,连水都盛不了吧”汪直问她。

这样自然的开场,似乎已经忘记上次两人见面时说过的话。沈瓷松了一口气,手里心里都更自在了些许,展开一抹春阳笑意,答道:“汪大人在宫中,应当是见过玲珑瓷的,只是眼下仅是半成品,一时没认出罢了。”

她指了指素胎上的一个个米粒状的“玲珑眼”:“现在虽然看起来盛不下水,但上釉烧窑后,便不是这般模样了。雕刻完成后,先如同窗户糊纸一般,给这些小孔上一层特制的透明釉,然后再通体施釉。烧制出来后,这些洞眼便成了半透明的亮孔,明彻透亮,不洞不漏。”

汪直想了想,的确有些印象。宫中万贵妃日常用的碟碗,似乎的确有一部分,上沿有些半透明的小孔。他所见的玲珑瓷器多为青花,既有镂雕艺术,又显青花特色,既呈古朴、又显清新。水盛在碗中,阳光便透过小孔照射在桌面,粼粼还带着水的细纹,煞是精妙。

“这是给我做的”汪直不由问。

沈瓷微笑,点了点头。

小孔刚好镂刻了一半杯盏,还剩下一侧并未雕出。汪直从她手中拿过素胎,转一圈玩赏了半晌,笑道:“剩下的一半我来雕吧。”

沈瓷犹豫了一下,玲珑瓷,只要一个孔雕刻失败,便是前功尽弃。不过,既然这礼物原本就是送给汪直的,加一些他自己制造的成分也无妨。她把手中刻刀递给了汪直:“你若觉得好玩,试试也无妨。”

大不了她重新再挑个素胎雕一次。

汪直接过刻刀,真的坐下来开始动手,拿刀在素胎上比划了两下:“握刻刀的手法对吗这样,还是这样”

“这样。”沈瓷的手搭在他的手指上,飞快地矫正了他的动作。

触感,清凉如玉,纤细如瓷。

汪直不自觉握住了她正欲抽离的手腕。

下一个瞬间,却又陡然松开了。

他并没有再被拒绝一次的愿望。

偏过头,似乎刚才只是一场错觉一般,重新将目光凝在素胎的小孔上。沈瓷也没再提,顺势抽回了手,便这样就此揭过了。

“不过是挖个洞而已,有什么可难的。”他轻嗤一声,不知嗤的是自己还是素胎,不再询问,只将手腕转动,在素瓷上缓缓雕刻,终于成功刻出了第一个孔。

与先前沈瓷雕刻得匀称流畅的小孔相比,汪直手下的雕刻,果然,奇丑无比。

汪直眉头蹙起,眼角是一个不开心的弧度:“我不刻了。”

沈瓷从他手中抽出素胎,仔细看了看:“难看是难看了点,但还难看得挺有特色的。”

汪直:“”

她抬眼看了看汪直:“汪大人只刻一个孔的话,倒也有修正的法子,只不过,您是想继续要这件,还是我再雕一个新的给您”

汪直想也没想:“我第一次雕刻,自然是要用我亲自刻过的。”

他早知自己雕刻出来必定不是什么精美模样,可依然坚持要如此。他不在意她送他的瓷器要多么名贵珍稀,只希望这瓷器能融汇他和沈瓷各自的痕迹。纵然今后,沈瓷可能制瓷无数,但唯有这一件,是属于他和她的。

这才是独一无二。

附图

在百科上找了一件玲珑瓷的图片,可以感受下。手机不方便看到图片的亲们,搜索一下玲珑瓷也就知道这长什么样了。不过,这是青花玲珑瓷。和文中要做的斗彩玲珑瓷,还是不一样的。

玲珑瓷,是景德镇四大传统名瓷之一。其余三大分别是粉彩、青花、颜色釉。

、115再度倾轧

汪直到瓷窑的时候,原本便不算太早。没过多久,日光稍暗,沈瓷看了看天色,说道:“我得早些回去了。”

“好。”汪直无奈应声,喉咙发干。

彼时,太阳还未落下,纵然两人都尽力维持平日的愉悦氛围,终归还是有那么点不同。

汪直看着她将雕刻完的瓷器放置妥帖,仍觉依依不舍。

自从她被皇上授命为督陶官以来,两人说话的机会便越来越少。每一次见面,不是有事相议,就是时间紧迫,话说不上几句,面目还没能看清,便又匆匆告别。他有时想起来,万分怀念她初来京城的那段时光,甚至后悔将她所制的瓷器送呈给万贵妃,若她能一直都是那个呆在画院的小宦官,只在宫中受到自己的庇佑,该有多好。

可事态已是如此,回溯不得,若是再来一次,也未必就能比现在更好。

但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他就这样想着,却不知,更糟的一切,尚在以后。

沈瓷在马宁等人的护送下回到驿站。

“今日回来得这么早”朱见濂牵过她的手,又听马宁在他耳边轻轻附了一语,登时便明白了。

gu903();因为汪直去了,所以回来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