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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骨 酒澈 2259 字 11个月前

朱见濂悄悄观察着淮王的神情,看见他的嘴唇抿成一线,额头青筋暴起,却不出声。方才喷张的怒气似乎变成了压抑的火山,统统收敛在烈焰深处。

这反应,实在是过于怪异了些。

跪拜在地上那人吓得大气不敢出,良久,才听得淮王的低声自问:“汪直怎会是他”

未等到回答,却又兀自摇了摇头:“不对,以汪直的身份,根本没有必要亲自动手,他也不是那种拼了命暗中行刺的人。更何况他人不是在京城吗”

那人心里“咯噔”跳一下,慌忙解释:“可能时隔半年,侍卫也记不太清了,或许只是长得有几分相似”

淮王已然没再听他的解释,未等他说完,便果断下了命令:“你下去,给我去仔细查查,汪直这几日身在何处、在做什么,一个细节都不许给我放过”

月影浮动,排云而出。沈瓷抵达淮王府的时候,天幕已是降了下来。丫鬟竹青先下了马车,伸手想要扶她,沈瓷愣了一下,摆摆手,还是自己下了车。

即使已是溶溶夜色,杜王妃还是穿戴得整齐精致,在门口等着王爷,连带着长女朱子衿,也被母亲唤出来候着。

淮王下了马车,瞧见王妃和长女还掌着灯等自己归来,虽然有些讶异,但先前的愠怒亦随之扫了大半。他迎上去,接过王妃手中的灯盏,轻问道:

“怎么在这儿站着呢不怕夜风冻着啊。”

杜王妃抬起一双忧切的眸子:“王爷,妾身和子衿听说王爷在景德镇遇刺,寝食难安,估摸着您今夜能回来,便坐不住了”

她话还没说完,便见朱见濂也从马车上走了下来,言语一滞,目光不自觉在他脸上绕了两圈,这才重新看向淮王,蹙眉道:“王爷可曾受伤我再唤府中的大夫给您看一看”

“放心,我没事,有人替我挡了剑。”淮王将杜王妃的眼神动作尽收眼底,也没点破,伸手抚平了王妃蹙紧的眉头,又按了按朱子衿的肩膀,这才想起了挡剑那人的女儿沈瓷,开口道:“对了,府中新来了个小姑娘,给你们介绍一下。”

淮王招手,示意沈瓷过去。沈瓷应声而动,丫鬟竹青便跟在后面。

踱着月光,她的面孔在行走中渐渐清晰,是一张精巧秀丽的脸,鼻梁骨微微凸出,有一种倔绝的美。可脸型却是温柔的,小小润润的下颚,眼帘低垂,让人不知道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是沈姑娘,她父亲为了救我去世,往后便留在咱们王府了。”

杜王妃点点头,只看了沈瓷一眼便收回目光,左右不过是个低眉顺眼的平民孤女,不需放在心上。朱子衿却是盯着沈瓷瞧了又瞧,颇有些揣摩的意味。

淮王象征性做了介绍,便不再多言,吩咐管家收拾出一座单独的院落给沈姑娘居住,遂对众人挥挥手道:“天色已晚,若没什么事,就各自回去歇息吧。”他一路奔波,已是相当疲累,没兴致再多说,转身便与王妃一同离去。

沈瓷跟在管家身后,行走于淮王府宁谧的夜色中。

她的行李少得可怜,只有一个小箱子,里面装着几件衣裳,几张父亲设计陶瓷的样纸,和一件被棉花层层裹住的薄胎瓷。

简单而清净。

微风乍起,翻起满园花草香气,涟漪一般缓缓浮散,混着咸湿的月光,朦胧了她的眼睛。

她有些侥幸,幸好抵达的时间在夜晚,所有的一切只在半爿月光之中,让她不至于手足无措。她行走着,脚底是虚浮的,身后是空茫的,过往都已幻做一团风烟,只余下心中的执念。

脚步在一座偏僻的小院前停下。

“沈姑娘,今后您便住在这儿,有点偏,不过东西是齐全的。要是缺个什么物什,您就告诉我,王爷都吩咐过了,让我们都好好照顾您。”

沈瓷点点头,向管家道了声谢谢,自己抱着小箱子便准备进屋。走着走着,突然发现好像哪儿不太对劲,回头一看,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竹青便没了影。

、006桃木为引

分散后,淮王朱祁铨同王妃回了屋。刚进门,便看见东墙上挂了一柄桃木剑,质密细腻,清香浮动,是上等桃木做成的。

“怎么想着挂柄桃木剑在这儿以前似乎也没见你怎么相信鬼神。”

杜王妃就等着他问这句话呢,当下答道:“实不相瞒,王爷这趟启程去了景德镇后,妾身的眼皮便日日跳得厉害,总觉得有祸事要发生,便去请了一位龙虎山上的道长。结果道长结合了王府风水和您的生辰八字一算,便说便说”

杜王妃顿了顿,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皮来看淮王,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淮王摆摆手:“不碍事,你尽管说。”

杜王妃咬咬唇,声音也低了八度,小声道:“便说您有血光之灾。”

淮王丝毫没有动怒,反而笑了起来:“这倒是算得挺准。”

“妾身可没有您这么镇定。”杜王妃蹙眉娇嗔,仿佛仍置于当时情境:“听他那么一说,妾身便完全慌了手脚,急忙问他有什么破解之法。”

淮王挑了挑眉:“哦他有说如何破解”

终于说到这步,杜王妃沉吟片刻,一股脑便把盘算已久的话端了出来:“道长说,您的血光之灾,是被人克着了。景德镇这次是头一起,如果相克之人还在近旁,今后仍会生事端的。他掐着手指算了半天,便问我,王爷身边有没有人是三月十日生的府中那么多人,妾身哪能记得清呀,况且那时候若赶去追您,已经来不及了。我就问道长有没有别的法子,他想了想,给了我这把桃木剑,说有避邪祈福之效,姑且能逃过这次。但这次以后,就得远离克己之人,才能避过之后的劫难。”

淮王本是饶有趣致地听她说,渐渐地,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他突然意识到杜王妃今日的深夜相迎和柔声关切是为了什么,原来绕来绕去,是在这儿等着他呢。他在心里冷哼一声,三月十日出生的人,不用去查他也知道,便是他的嫡子朱见濂。

杜王妃见淮王突然没了表情,心里咯噔一下,气息都慢了半拍,犹犹豫豫地试探问:“怎,怎么了王爷”

几乎是突然地,淮王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这笑来得毫无征兆,吓得杜王妃身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接着便听见淮王的手指扣了扣木桌,若无其事的样子:“那可真巧,出事以后啊,本王也请了位道长帮忙算了算,和你请的一样,也是龙虎山上的。”

“啊”杜王妃一时愣住了,这又是闹的哪出

淮王看都没看王妃的表情,兴致盎然继续道:“更巧的是,本王请的那道长,也说这三月十日出生的人有蹊跷,不过,说法跟你那位道长,却是反的。”淮王坐下,端起桌上的茶慢悠悠地品了一口,继续道:“这道长也是算了老半天,然后说我原本是有血光之灾的,但正因为有这个人在,才免除了厄运,今后,要多带在身边才好。我一回忆,好像还真是这样。要不是濂儿执意要去那家瓷窑,换了别的地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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