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唇低声笑了笑。
眼下也只有他心中非常清楚,这里的膳食都不符合少女的口味。
上次在马车上,给她提了个醒儿,看来她已经吃一堑长一智了。
否则,一定会一口吐出来。
与当年的开国皇后一样。
当然周氏却不知道凌熙的想法,她看了凌熙一眼,冷笑,只是觉着这个姑娘终于原形毕露,她肯定不懂得品茶,如此好茶,还真是暴殄天物。
卫师师优雅地端着茶碗,以茶代酒,对着袁老太太的方向施了一礼,悠然道:“师师祝老太太日月昌明、松鹤长春;笑口常开、天伦永享。”
远处,亦有人高声道:“袁老夫人寿诞,祝愿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愿老夫人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日月同辉,春秋不老。”
袁老太太当年出身寻常,如今母凭子贵,看到这种隆重的场面当然是合不拢嘴的。
眼下,对于这些祝福袁老太太都笑着一一接纳了,如今拜寿的事她已瞧得出诸方的态度,眼见一些身份尊贵的贵族,已对袁家表示了投诚之意。
至于那些观望者,不想得罪袁家之人,坐在席间,已经算是给了袁家面子。
卫师师长长的睫毛在面上投下鸦青弧线,眉梢眼角都是端庄气息,退后一步道:“师师现已经表演完了,接下来就让其他的贵女来为老太太表演祝寿。”
她有退有进,表现的不卑不亢,又赢得一片赞誉。
袁老太太虽然年已八十,依然精神抖擞,尤其饮茶之后,更是精神百倍,笑了笑道:“既然时辰已差不多了,就让贵女们都开始表演吧,让老婆子看看这寿诞之上,究竟谁是真正的才女,届时我们袁家会奖励给她贵重丰厚的礼物。”
此言一出,其他贵女心中都欢喜不迭,重头戏终于开始了。
众贵女听说卫师师这次只是煮茶,而不是表演琴棋书画,个个表情欣然,跃跃欲试,她们都知道这是一次自己露脸的最佳机会。
凌熙妩媚地笑了笑,这里的饮食让她不惯,贡茶亦让她不喜,大约看到这些所谓才女佳人的表演,方才可以寻个乐子。
她目光一侧,怎知却瞧见白玉京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
当然,周围的贵族也是没有什么兴趣的样子。
不过这些凌熙都可以理解,再好的东西,若是看得久了,也就没兴趣了,譬如再美好的食物,吃得多了也会觉着厌烦。
毕竟这在个年代没有那么多的娱乐元素,歌舞千篇一律,这些女子的歌舞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的,毫无新意可言。
大约就是卫师师的新意,让这些女人无法与她相提并论。
很快,悠扬而柔美的声音自台子上传出,那歌声清澈悠悠,余音绕梁,煞是好听,“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一首歌曲展现此女的歌喉,倒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歌声一停,又见舞台上一贵族女子拿着笔墨端坐在屏风前绘画,很快三幅仕女图绘出,而三幅仕女图顷刻间翻转过来,后面有三位拿着乐器的女子坐在图画后,轻轻弹奏乐器,琵琶似珠玉落盘,裂帛一声,乐声大作。
又是这些白玉京觉着无趣,侧过眸子,发现身旁的少女听得津津有味,目光沉迷。
此刻,凌熙仿佛欣赏了一次古香古色的古典音乐会,在完美的舞台上,由古人弹奏,而现代的那些伪古典,哪里比得上这些精彩。
她眸光轻闪,听得如痴如醉,第一次对于这个时空的东西生出了喜爱,指尖在案几上点了点,悠悠点评道:“有琴有画,倒是别有新意。”
白玉京目光有些不屑,无趣地道:“那弹奏的乐谱大约一个人弹不出,三个人一起弹奏是为了吸引更多男人的眼球,弹奏的水准虽然算是上等,但是比起卫师师还差得远,而且那位小姐画的画,也绘制的不够精致,慢工出细活,还远远不如你的画。”
“你见过我的画”凌熙眉眼微扬。
“在铁匠铺子里见过。”白玉京双手抱怀。
“阁下还真是阴魂不散。”凌熙拧了拧眉。
“你是第一个这么说本公子的。”白玉京再次挑眉。
“那看来是我的荣幸。”
待至乐声一变,见众女又穿着仕女裙而出,如画卷中的仕女活生生出现在人面前,或作秦时舞蹈,或作吴国之舞,或作魏国古舞。
某郡主开始旋转舞蹈,如越女浣纱,腕上悬挂铜铃,先声夺人。
夏风轻拂,院内花瓣纷纷扰扰,恰是乱花渐欲迷人眼,歌舞声愈发激烈,上邪,长歌行,短歌行,陌上桑,胡笳十八拍,但闻琵琶长滑音,犹如疾风拂铃响,惹得屋檐燕不归。
凌熙潋滟的眸子微眯,瞧得颇为有趣,这些都是失传的旷世古曲,在后世哪里能听到看到这么原汁原味的古乐舞蹈,这些贵女真是为了才女的名声,个个都是下了功夫的,一场歌舞令人沉迷,堪称完美。
众女演出完毕,众人敷衍鼓掌,掌声都是零零落落。
唯独凌熙一人陶醉其内,面露欣然,双眸如星,鼓掌热情。
所有人中,唯有凌熙看的最是认真,目光一瞬不瞬,完全沉溺于其中。
这些姑娘都是施展了浑身解数的,与后世的那些赶场的音乐会不同,倾尽了青春的热情。
她们辛苦了数十寒暑,在琴棋书画上下足了功夫,青春匆匆即逝,想要在有生之年博得一个美名,却不想只有卫师师一人独占鳌头,她们不免心中有些心灰意冷,然而看到有个姑娘如此欣赏她们,心中生出了一丝暖意。
袁家人的目光都落在凌氏阿熙身上,目光鄙夷,区区寻常歌舞居然也能看得如痴如醉,还真是一个绝顶的土包子。
杜娘子,苏元元,苏元元,苏氏都有些面红,这些歌舞真的算不上新颖,又何必捧场
白玉京却是有些微微诧异,这个女子还真是与众不同啊
接下来,凌熙品尝着美酒,愈发的随意,目中始终带着一丝慵懒与妩媚。
茶无好茶,宴无好宴,但米酒还是让人喜欢的,品尝了几口后,她面颊泛起淡淡的红色,看上去竟格外的娇媚可爱。
姬钰看着她,长长的睫毛轻垂,轻笑,看来她根本就不在意什么袁家的事情,他给她制造出的这个机会,不知道她又会如何去做。
而她眼下的模样,就像一只贪嘴的小猫儿,终于找到了自己喜欢吃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