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柳大嫂,就是后街柳寡妇,接了照雪客栈清洗缝补的活计。柳大嫂今年不过二十多岁,四年前死了丈夫,也没有留下一儿半女,她娘家只有兄嫂,待她一向平平,并不愿意接她回去另给她找人家改嫁,加之婆家公婆待她还算可以,柳大嫂便留在了婆家守寡。
只是她一则年轻,二则样貌俊俏,但凡出门都会引得男子们注目,有些胆大的无赖还会言语调戏。那些市井妇人,不说喝骂那些无赖轻薄男子,反而说些酸话,断定柳大嫂不守妇道,早晚要守不住偷人。
若是再看见她跟哪个男子说了两句话,那就更不得了了,背后编的闲话几乎能到不堪入耳的地步。
柳大嫂年轻面嫩,又觉得自己寡妇人家,不好跟人争执斗口,便只能忍着,干脆少出门。可她夫家柳家除了公公柳囤外没有成年男子,柳囤去年春搬货物时又砸断了腿,自此不良于行,再不能出门做活挣钱,唯一的小叔柳林才只八岁,什么也做不了。
那段时日,她婆婆要照顾柳囤,又要做些缝补浆洗的活计补贴家用,自是出不得门,柳大嫂便不得不应付些需要露面的事情。
李澄秋是个心软的,听说了她家的情形,又知道柳大嫂一向勤快能干,便干脆让她找几个境遇差不多的女子,接下了整个客栈的浆洗缝补活计。
照雪客栈客流大,往来的又多是客商,都是不缺钱的主,对住宿条件的要求也高,李澄秋店里的铺盖等物清洗的频率极高。以往没找到妥帖的人,只能散着分出去给人做,收回结账都麻烦,如今一体都包给柳大嫂,倒省心极了。
只是如此一来,原本可以接到些活计来做的中年妇人们,就再沾不得边了。她们一向刁滑,做活时偷懒洗的不干净不说,还常常偷藏些小件留下,为人又碎嘴刻薄,说柳大嫂闲话的,就少不了她们。柳大嫂接了活计,自然不肯分给她们去做,只找了些交好的小媳妇们,既能干又不偷奸耍滑,也免得辜负了李澄秋的信任。
那些妇人们不满,自此更加倍说起柳大嫂的闲话,又因每每来交接的都是专干力气活的王励,她们便又多了些内容可说。
王励人高体壮,力气又大,为人憨厚,到了柳家,看见有什么累活顺手就帮着做了,柳家看着感激,倒杯茶给他喝也是有的,于是左邻右舍有看见的,便添油加醋往外去说。
还有人知道王励嘴笨,故意拿着柳大嫂打趣他,看他急红了脸,便哄堂大笑,更认定他和柳大嫂有说不清的关系。
过后徐二娘听说此事,骂了王励笨还不算,自己跟着去柳家,一路上把那些嚼舌头的女人们都骂了一通,才算是消停些。
今日却正是柳大嫂来结账的日子,那赵大嫂一向刻薄,又因自己样貌平平,看见个貌美女子就如眼中钉,专让人当面下不来台,闹出事来也不奇怪。
李澄秋便叹一声:“我自然知道不怪你们。”
仇非凡听了这番经过,更加气愤填膺:“这个泼妇我非得找乡老去教训她一顿不可”
“你得了吧,哪个乡老也吵不过她。”徐二娘泼冷水,“她这么疑神疑鬼的,看谁都想勾引张掌柜,我看早晚有个人要来替天行道,哄着张掌柜休了她”
成衣铺掌柜吴云杉就坐在旁边,听了此话笑道:“张掌柜要是有那个胆子,还能被赵氏骑在头上这么多年”
几个人说笑一回,都没把这事当回事,不料没过几日,聚宝斋竟闹了起来,赵氏手里举着菜刀满街追张贵宝,张贵宝虽然拔足狂奔,竟也不甘示弱,还嚷着要休了赵氏
、剪舌头
照雪客栈一干人等都挤在门前看热闹,徐二娘啧啧称奇:“张掌柜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这几日因巡检司声称凶杀案已破,往来盘查的关卡都撤了,没走的客商们心下放松,又有新客商来到,客栈里回复往日热闹,这会儿挤在门前的就有许多不认识张贵宝夫妻的,纷纷开口询问。
徐二娘口齿便给,很快就把这夫妻二人平常相处的情形说了,“真想不到张掌柜还有一日敢把休了你放在嘴边说。”
那边赵氏也没想到丈夫忽然壮了胆子,越发怒气上涌:“你这个丧良心的给我站住那个小妖精到底是谁”
她声音又尖又高,说的话都传入众人耳中,有人就奇道:“难道这张掌柜还真在外面有人了不成不能啊,赵大嫂把家里把持的那么严,张掌柜哪里有钱做这些”
满街的人都在看热闹,却无人去劝架阻拦,只瞧着夫妻两个一追一逃,直到巡检司梁伯元带人过来,才拦下了赵氏问怎么回事。
围观众人见没热闹看,纷纷散了,徐二娘回头招呼客人们,李澄秋带着胡小三儿上楼给新来的客人换干净被褥,这边刚一一换好,楼下忽然喧哗起来。
李澄秋听着是赵氏的声气,忙交代胡小三儿一声就下楼去,刚走到拐角就看见赵氏站在门口骂:“一定是这个狐狸精除了她还能有谁”
梁伯元一脸尴尬的拦住她:“没凭没据的,你可不要乱说。”
赵氏一把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这还不是凭据”
旁边张贵宝看的着急,一个箭步冲上去就夺,赵氏却早有准备,回身躲开他不算,还就势伸手在他脸上抓了一把,张贵宝脸上顿时就多了几个血檩子。
梁伯元忙伸手拦开他们两个,喝道:“不许动手”
李澄秋快步下楼,走到梁伯元跟前问:“小梁捕快,这是怎么回事”
梁伯元道:“李掌柜勿怪,是赵大嫂说张掌柜与人通奸,要来指认人,我”
一边的徐二娘气的满脸通红:“河东狮你不要欺人太甚就你们家这位,一没钱财二没人才,我哪只眼睛瞎了也看不上他快给我滚出去”
张贵宝羞愧无地,掩面甩袖就走,赵氏不依不饶跟了上去,梁伯元已经把刀夺了下来,料想他们夫妻二人也不至于真出人命,便没有追上去管,而是向李澄秋和徐二娘赔不是。
“我真没想到赵大嫂能说出这样离谱的话来。”
徐二娘气道:“你没想到,你怎么不管管她出口伤人就不算罪过了”
梁伯元讪讪然:“我们小捕快真管不了这些。”
李澄秋走过去把住徐二娘手臂安抚:“这人就是这样,你跟她生气一点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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