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家中已经是人去屋空了。
“大大,妈妈,弟弟,你们放心吧,我一定给你们报仇”
他说完后,一跺脚,走了。
从那,他只身一人,走呀走,毫无目标地一直向前走。渴了,就捧起沟河水,喝个肚子圆;冷了,就拣件别人丢的死人衣和破纸,穿和包在身上;饿了,就捉些青蛙、老鼠、鱼虾放在火上烧一烧,狼吞虎咽地吞下去。赶上有好人的地方,向人家要口吃的。
有些人的生活,从一个时期到另外一个时期的转变,很是坦然自如,轻松而又从容。可是,对宋继柳这个还不知父母和弟弟生死的孩子来说,生活转变的日子,是一道活象大沙河般的大深沟。
近两年的时间,继柳仿佛不是长了两岁,而是长了十几岁。在这两年的时间里,他尝到了人世间酸甜苦辣,经历了许多未经历的事情,在他那幼稚的脑海里,还出现了一定要骑在三坏种身上的新念头。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说书的,卖艺的,全收了场子。噪杂的市区已路静人稀,拥挤的大街小巷显得宽敞多了。
宋继柳夜宿昼行,沿着现为青口河,原名小沙河边,一直慢慢地向西走。他要到哪里去他要到一个没有大地主、没有大渔霸和没有人压迫人的地方去后来,他听说,海州城里没有那样的坏东西,于是,就边问边走转到了海州。谁知,海州的有钱人,同乡村的大地主、大渔霸一样坏他从进了海州府,就没再吃饱过肚子。
宋继柳紧紧破布绳的腰带,在朐阳门左边的墙根下躺下来。他的头下,枕着要饭包包着的大手枪。清风轻抚着他那黑里发紫的胸膛。他伸伸胳膊翘翘腿,全身的骨关节都嘎叭嘎叭地乱响。他闪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了望着满是星斗的夜空,心如脱缰之马,随着星星的闪动而遐想起来
他盼望着,有朝一日,自己能练出一身超过仲八的那样的好功夫,为父母弟弟报仇,为所有受压迫的人报仇。他还盼着自己能参加绿林,当个杀富济贫的好汉,来个继柳闹海,把三坏种、王佐良、丧门星等等大坏蛋,统统杀死,为民除害。
宋继柳想着想着,进入了梦乡。他梦见自己长大了,骑上会飞翔的大马,飞呀,飞呀,一下飞到井家大院报仇的来了
第十六章又入虎口
时间在飞逝着。转眼间,又迎来一个灾难的冬天。
割肉刺骨的东北风,阵阵吹来;鹅毛般的大雪,漫天飞舞;百里赣榆大地,披上一件厚厚的白袄。
一望无际的雪海上,一摆三晃地走着一大三小四个人。那个大人,长着一对魔鬼般的恶眼,一个尖尖的鼻子极象鹦鹉的大嘴巴。他叫秦入瑞,是海州街上一家小酒店的小老板,还是个大大的人贩子。
走在前边的那一男二女三位少年,是被他当着牛马贩卖的穷孩子。可怜这三个落入魔掌的苦孩子,被人贩子驱赶着在冰天雪地嚅走了两天,现在已经累得精疲力竭了。
那两个瘦瘦的小姑娘,都长得挺秀丽,她们红红的小脸蛋已经被冻皱纹了。大几岁的叫王小麦,留着齐耳短发,同继柳同岁,是赣榆县大岭一个长工的女儿;小的叫伏在荣,留着长长的大辫子,是沙河街上一穷店员的闺女。这两个可怜的小姑娘都是被秦入瑞这个老贼,用迷幻后骗来的。
两个十二三岁上下的女孩子家,离开了父母,落入魔掌,就象被关进笼子的鸟类一样子,她们只能忍气吞声,泪往肚里流,在人贩子的逼迫下,踏着皑皑白雪,不顾迎面风雪,顾不上腿疼腰酸,忍气吞声地朝前走着。
现在,那男孩儿的脚上,磨出了一大些血泡,有的血泡已经磨破了,鲜血在不停地流着。红红的血水,透过千孔百洞的鞋底,印在洁白的雪地上。钻进和渗进鞋中的雪水,又和血液混在一起,形成了“人造胶”,把孩子的脚上肉和破鞋子粘成一体,疼得他每走一步就象挨了几刀一样。
后来,他实在走不动了,就赌气往雪地上一躺干脆不走了。秦入瑞从狗皮袄的高领里,伸出瘦狗头,没好气地用驴嗓子喝道:“你奶奶个熊别当孬熊,快走吧”
“我要死了”
“只要有一口气,就得给老子走”
“要死的人还怎么走”
这个倔强的少年,就是逃出狼口又入虎穴的宋继柳。宋继柳和二位少女并不认识,可是,相同的命运,把这三个穷人家孩子的心连成一体。这时候,王小麦见宋继柳又发牛脾气,怕他再吃苦头,就好心地劝他说:“宋大哥,咱们走吧,这就快到了。来,妹妹扶你走”
连死都不怕的宋继柳,怎么好意思让妹妹扶着走呢他一横心,又一咬牙,忽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说道:“好妹妹,别担心,我还能走”
“宋大哥,你真是个了不起的男子汉”
他们迎着风雪,踏着积雪,又开始了万分艰难的行走。走了一大会,天眼看就要黑下来了。他们一行四人进了山东省十字路镇。也许是天黑了的缘故,四通八达的街道上,几乎看不见一个人影子,只有依稀的炊烟,在那矮矮的毛草房顶飘浮着,流动着。
狠心的人贩子,由于他怕花钱和怕被别人看见他犯罪的勾当,他就领着继柳等三人进了镇边上一座破庙里。这破庙座北朝正南,四周有一圈子高高的围墙。大院内,有几棵参天道大柏树。破庙里没有人住的迹象,门窗大敞两边。
大坏种秦入瑞走进院子,四下观察一阵子,然后指着一棵靠院墙的柏树向继柳说:“熊小子,快给老子上树折点干枝子,好给大家烤烤火。”
“俺只会下水捉鳖,不会上树折腾。”宋继柳摇摇头有气无力地说着。
“那她妈的快给我到大堂里去。让神仙们保佑你们这些小兔仔子不冷吧”秦入瑞恶狠狠地说着,向院大门走去。他到了门口,又猛然转过头来说:“你们可得给我老老实实地等着。谁要不听话不老实,老子回来就把他的皮剥了下来我去给你们弄点吃的。”
这个坏东西说完,从衣袋里掏出一把钳子和一段粗铁丝,跨出门坎,关上大门,用钳子把铁丝把两扇门的门鼻子牢牢扣在一起,使人无法用肉手把门打开。
过了一小会,王小麦和伏在荣一人一只,轻轻地摸着宋继柳那肿得象冻地瓜一样的双脚,真象被人用刀扎进她们的心窝里。过了一阵,伏在荣汪着泪水亲切地问道:“疼吗继柳哥。快脱下鞋子,让咱小姐妹们看看好吗”
“好吧二位小妹”
gu903();小麦和在荣帮着继柳脱下湿透了的鞋子,只见那冻肿、磨破了的脚丫子在雪光下闪着明晃晃的紫色,有的地方早已爆了水泡,不停地淌着血水。他的脚都成了这个样子,还不说一个“疼”字,多么要强的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