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万顺楼的伙计来送餐,通常是一荤两素。
晚上关店之后,一边算账一边吃早晨打包的点心。睡前看会儿书,或者做点女红。
有时下午没客人的时候,柳璎珞会到密室里呆半个多时辰。
任捕头推断柳璎珞是在里头调制香料,没什么可疑。
他俩盯梢的同时,任耀阳写信去涿州,向当地衙门询问在五六年前是否有一个柳璎珞这样的女子开过胭脂铺,后来又无缘无故突然搬走了的。
而林仵作将泰梁河女尸彻底舒展开的第二天,尸体起了惊人的变化,以迅猛的速度腐化,在十二个时辰之内,成为一堆白骨。
幸亏林仵作在这期间将五脏取出查验,发现脏器皆为中空,这一发现又令所有人吃惊不已。究竟是什么原因能令脏腑发生如此巨变
至于剩下那具涿州女尸,林仵作说什么也不敢轻易动了。
任捕头渐渐对七星也放心不少,索性叫他乔装成乞丐,在落樱阁附近监视,有什么动静,即刻回来禀报。
落樱阁没事,倒是武昌县迎来位贵客。他就是名动永安的鹿师宇文断。
肖遥对宇文断略有耳闻。他就是近两年迅速冒起的画坛新贵。名气直逼他爹宇文靖。
宇文靖以画兔名闻天下,宇文断的鹿更是一绝,比宇文靖有过之而无不及。凡是有幸欣赏过的人,无不交口称赞。
尤其是宇文断刚及弱冠之年,属于出名趁早的典范。
肖遥虽没见过宇文断,但对他印象平平,觉得不过就是个叫人惯出一身毛病的文化小痞子,如无必要,不打算跟宇文断有任何交集。
肖遥无心攀附,宇文断对她却颇感兴趣。刚到武昌县就送来拜帖,请肖遥到万顺楼一聚。
肖遥被无名女尸案弄得焦头烂额,根本没有闲情应酬宇文断,回了封信,婉言拒绝了。
第二十九章守株待兔求收藏求推荐
更新时间2015122515:27:42字数:2127
日落西山,炊烟袅袅,伴着饭香在城中悠悠四起。
这会儿,正是各家各户做饭的时候。
西北大街上,有一年轻男子,肩负夕阳余晕缓步行来。他,就是鹿师宇文断。
宇文断不过二十出头,孱弱单薄的身子裹在宽大的青灰麻袍里。脚上趿拉着木屐,踩在青石板路上,发出嘎达嘎达的响声。右手拈着支短杆黄铜烟袋锅。一枚雕工精巧的红玉卧鹿,用靛蓝锦绳结成穗子挂在黄铜杆上。
他这支烟袋锅应该是特制的,做的比平常的小一圈,精致秀气。黄铜杆上镶嵌着米粒大小,五颜六色的朱玉翡翠。拿在宇文断手里,非但不觉得俗气,反而跟他神秘的异族气质相当搭调。
宇文断在烟嘴上轻轻啜了口,吸进嘴里顿一顿,一缕轻烟从他粉润的唇间吐出,浓郁的烟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闻起来非但不熏人,竟还有股些许清幽的花香夹杂其中。
宇文断肤色很白,是不甚健康的那种苍白,狭长细眼,顾盼流连,透着些许妩媚,像是不经意能把人的魂儿勾走。
宇文断如同绸缎般油亮的黑发垂到腰际,没束也没扎,而是任由长发披散垂在脑后,衬得他那张狐狸脸愈发的尖巧。
不管路过哪家店铺门口,宇文断都只是眼角平平一扫,不多做停留。
终于,到了落樱阁门前,宇文断抬眼看看头顶金漆匾额,似笑非笑,脚底嘎达一声,扭转方向,走了进去。
柳璎珞正在盘账,听到响动,从屏风里绕出来,望向门口。就见宇文断仿若天人现世,尤其背后那抹暮色余晖将他整个人衬托的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画中人。
柳璎珞的心,骤然乱作一团。她仿佛突然忘记了该怎样招呼客人,就那样定定的望着宇文断,直到宇文断目光转向柳璎珞,二人对视片刻,柳璎珞才回过神来。
“这位客官,要点什么香膏香粉胭脂店里都有”面对宇文断,柳璎珞全然丧失了面对其他客人的巧舌如簧。讲完,又定定的望着宇文断,期待他的回应。
宇文断浅笑辄止,一字一顿,“百兔图”说罢,好像害怕柳璎珞没听明白,又朗声重复一遍,“我要,百兔图”
柳璎珞秀眉蹙起,极不自然的回答,“客官想买画儿应该去隔壁多宝斋,他们家字画全的很,真品赝品都有。”说罢,干笑几声。
宇文断一步步向柳璎珞走近,嘎达嘎达,每一步都迈的很踏实,“我该叫你柳璎珞,沈妩还是庄仪又或者,应该叫你一声娘”最后一个字说完,宇文断刚好在柳璎珞面前站定。他比柳璎珞高了两个头,从他的角度,能看到柳璎珞因情绪波动而轻颤的睫毛,以及微微抖动的红唇。
无疑,柳璎珞很美。若不然,也不会令阅美无数的宇文靖一见倾心。
然而,柳璎珞的美,却因这凡尘侵染,渐渐世俗。她,早已不是那个璀璨星空下,天真无邪的庄仪,早已不是能令宇文靖一见倾心的苏懿安。
宇文断这句话,仿佛一声天雷,劈中柳璎珞,令她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她看宇文断第一眼的刹那,就认出了他是谁。
无关其他,血脉相通,而已。
这许多年,柳璎珞心心念念都是宇文断。但,日思夜想的那个人,忽然变成现实,活生生的站在面前,她尚且不能在如此短促的时间里完全适应。
柳璎珞需要时间,宇文断偏偏不给,一来,就开门见山的说,他要百兔图。
过了半晌,柳璎珞长长的吐了口浊气,一点点将目光移到宇文断苍白的脸上,心痛不已,“他终究背弃了曾经的誓言可是你,你不该选择跟他同样的路”
柳璎珞的目光里饱含一个母亲对儿子的疼惜,无形中唤起了宇文断内心深处对母爱的渴望,然而,这种渴望,转瞬即逝,他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几步,别开头,斩钉截铁,“我要百兔图”
柳璎珞自嘲一笑,抬手指了指身后,“就在那儿挂着,想要就拿去吧”像是在说一件跟自己毫不相关的物件,没有半点不舍,这也跟宇文断之前所想的大相径庭。
他认为,柳璎珞应该抵死不给,两人经过一段拉锯,他终能如愿以偿。谁知,柳璎珞轻飘飘的一句,“想要就拿去吧”使得宇文断内心极为挣扎、矛盾。
为什么面前这个她跟爹爹口中的她完全不同。
爹爹说,“最毒妇人心。这天下最毒的妇人,就是你娘她生下你,却能狠心抛下你”
而面前的她,目中那满满的慈母之光,晃得宇文断头晕目眩,脚下虚浮。
究竟,哪个才是真实的她
这个问题,直到失魂落魄的宇文断走出落樱阁,在万顺楼雅间坐定,也没个答案。
过了许久,待他回过神来,才想起本该属于他的百兔图,还好好的挂在落樱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