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芪和麦冬,华国的中药,清热降火,你以后会爱上的。”这是叶一柏上辈子当带教老师后养成的习惯,喝一口清热去火,人就不那么暴躁了。
理查两根粗粗的眉毛快皱到天上去了,他发誓他这辈子都不会爱上这种东西。
两人说话间从对面两个房间也出来了两个穿白大褂的医生,他们笑着和理查打招呼,目光却穿过理查都落在叶一柏身上。
两个医生的年纪比理查稍微大一些,约莫三十左右的模样,一个微胖,脸上笑呵呵的,头顶……呃嗯,毛发稀疏了点,但还不至于秃,另一个身材高大,叶一柏觉得自己这算是标准身高了,但这位医生比他高了整整一个头,这怕是有一米九吧。
“介绍一下,布兰德,他给自己取了一个中文名字叫白兰德,他跟着安德森教授,一手缝合也很不错。这是萨克,噢,跟着亨利教授,是……”
“骨科的。”
叶一柏和理查同时出声。
理查惊讶地看向叶一柏,“你们认识?”
叶大医生慈爱的目光扫过萨克的长腿长手臂,笑道:“只是觉得萨克如果不学骨科可惜了。”
理查和白兰德一头雾水,萨克憨憨地挠挠自己的脑袋,“嘿嘿,我老师也是这么说的。”
五楼大外科住宿的医生加上叶一柏一共就四个,四个人整整齐齐一起去了食堂。
“叶医生,理查医生,你们要吃啥呀,我给你们多打点。”窗口里大宝龇着一口大白牙笑道。
理查的目光立刻落到了大宝右手裹着纱布的伤口上,脸上露出痛心的神情,“你伤口还没好,怎么就做事了?”万一扯到我完美的伤口破坏了我的作品怎么办!
大宝闻言脸上露出一个感动的神色,“理查医生,您放心,您说的我都记着,这不,不是不能沾水嘛,厨房的事不能做了就窗口打个饭,总不能白拿工资。”
“您亲自杀的鱼,来一条不,我给您多浇点汁。”大宝笑呵呵地说道,受伤的手利索地铲起一条鱼放进理查的餐盘里。
理查:……
“给我也一条鱼,谢谢。”叶一柏笑道。
人都有从众心理,见理查和叶一柏今天都吃鱼,白兰德和萨克也都要了鱼。
被四条死鱼八只死鱼眼睛对着,理查的表情是崩溃的。
“我听说,这周三红十字医院那里有义诊活动。”叶一柏淡定地挑掉鱼眼睛,开口道。
“对,红十字会发起的,好像每周都有,不过是在法租界,我们医院捐东西比较多。”白兰德接口道。
叶一柏咬了一口蒸笼蒸出来的披萨,慢慢咽下去,“那如果我们要参与的话,要办什么手续吗?”
“参与?”白兰德诧异地看了一眼叶一柏,“手续倒是不用,跟行政处说一声,让他们打声招呼就行。”
“叶,你还是实习医吧,其实我们医院的病历就已经足够你学习了,你别看理查看起来不靠谱,但是他已经能独立主持大部分的普通手术,让他带你上几台,你会学到很多。”白兰德笑道。
白兰德显然把叶一柏当成了一个还没学会走路就想跑的鲁莽后辈,说出来的话破有一股子语重心长的意味。
叶一柏闻言,脸上露出好似羞赧的笑容,“我最近在练缝合,想着有病人缝总比缝鱼皮好。”
病人?鱼皮?
白兰德和萨克一头茫然,但一旁的理查立刻反应过来了。
腥臭的还会泼他一脸水的鱼和会感激地跟他说谢谢的病人!这两个需要选吗?完全不需要嘛!
“义诊,行政处是吧,周三我正好没事,我去!”理查用力一拍叉子,大声宣布道。
白兰德:???
萨克:???
叶一柏:微笑
“白兰德,你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每天去咖啡厅里装绅士还不如去义诊,就像华国人说的,多积德,说不定你能晚点秃。”
“还有你萨克,你不是喜欢麻醉吗?你们骨科能有几个能让你麻醉的,与其祸害你房间里的那些金鱼,还不如去义诊,至少人家还能跟你说声谢谢!”
理查一番唾沫横飞的发言后,单方面宣布后天他们四个一起去义诊。
说完,他用亮晶晶的目光看向叶一柏,眼睛里明晃晃在问,明天是不是不用去杀鱼了?
叶大医生用慈爱的目光看着这颗极能发挥主观能动性的星星,点了点他尊贵的头。
当天晚上,叶一柏回了一趟岐山巷,找了个毕业实习的借口让张素娥高高兴兴地替他收拾好了衣服鞋子等一大堆必需品。
看着张素娥欢欢喜喜的样子,叶一柏不止一次想开口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又不知如何开口。
到最后,他只说了句,“阿妈,就算没有叶家,我们一家三口也会过得很好的。还有,我们能在上海扎下根来,我能在圣约翰读书,多亏了姐姐,您对她多担待着点。”
张素娥听到这话,有一阵子不言语,许久才说了一句:“我都知道。”
翌日,叶一柏看了手术排班表,看了一台肋骨骨折手术,一台食管贲门肌层切开术,还跟着理查上了一台阑尾炎手术,顺便给理查演示了一番间断内翻缝合法。
一天下来,叶大医生不但见识到了1933年西医粗犷但极有效率的手术方式,而且被这个时代的术前通知单给深深震撼。
翻译成中文
今天XXX在济合医院有需要手术治疗的症状,本人与家属自愿遵从医院及医生的治疗手段,如果治疗中有意外发生,医院和医生概不负责。
家属签字:
这哪叫术前告知书,这完全是生死状嘛。
感叹于这个时代医疗环境的同时,叶一柏也认识到了这个时代手术这两个字对于病人意味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