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妫翟又去看御寇,见御寇正摇头晃脑地温书:“古我先王,亦惟图任旧人共政。王播告之修,不匿厥指,王用丕钦。罔有”
妫翟接道:“罔有逸言,民用丕变。今汝联聒聒,起信险肤,予弗知乃所讼。”
“御寇参见夫人。”御寇躬身跪拜。
“起来吧,你怎么在日头下背书呢,天气这么热,别中暑了。星辰,打盆凉水来给御寇洗个脸。”妫翟为屈御寇擦去汗迹。八个多月的肚子,妫翟多动几步也有些吃力。
“御寇不懂事,劳累夫人了。”御寇赶紧请罪。
“星辰,你瞧瞧咱们调教出的孩子,越发懂事可爱了。”妫翟欣慰不已,“个儿也长高了,今年过年见你父亲,他也能心安了。御寇,师父交代的书自然是要背得的,但也要知其人知其意。你知不知道你所读的这篇文章出自何处”
御寇摇头。妫翟耐心解释道:“这出自于商书之盘庚篇,讲的是盘庚劝谏旧臣们要循规蹈矩,忠于主上,不可散播谣言误导民众做出错事,更不能倚仗祖上积累的功勋而奢糜不思进取。盘庚迁都于殷,才有商代后继兴旺,可见体察人心、顺应民意是多么重要。”
御寇听罢,赞道:“夫人说得比葆申师父还好呢御寇不累,御寇要再读。非予自荒兹德,惟汝含德,不惕予一人。予若观火,予亦拙谋作乃逸。若网在纲,有条而不紊;若农服田,力穑乃亦有秋”
星辰端着铜盆出来,见御寇又站在凉亭下开始诵读,忍俊不禁:“这孩子倒成了个书痴了”
妫翟一边扇凉,道:“这样的人越多,楚国才越兴旺啊。”
这天,夏蝉吟唱,南方的蒲骚早已闷热难耐,丹姬窝在熊赀怀里午休,享受婢女扇的凉风。熊赀无睡意,瞅着同心发结竟有些失落,他和丹姬刚到云梦时的新鲜已慢慢散去,对妫翟的讨厌和恨意也慢慢消散。出来太久了,听来人汇报楚王宫政事如常,妫翟的举手投足缓缓袭上心来,这个女人和他是有些相像的,现在委实想念她。
丹姬朦胧醒来,瞧见熊赀拿着同心发结在发呆,不高兴地起身哭开了:“大王您心里只有妫氏,根本没把臣妾放在心上。您要是想她只管回去好了,臣妾可没有拦着您。上回不过让鬻权多等了一会儿,他就对臣妾破口大骂,臣妾也忍了。您不想要臣妾肚里的孩儿,臣妾自己在蒲骚生了回部落去”
丹姬一哭,熊赀只能劝道:“哭坏了身子可不好,寡人不是正陪着你吗都答应你了,你什么时候想走咱们再回去。”
熊赀轻轻拍着丹姬的背脊,耐心地安抚。丹姬伏在熊赀怀里嘤嘤哭泣了一小会儿,便埋头得意地笑了。这里,门外将士叫道:“令尹子元求见大王。”熊赀一听,命令道:“赶紧进来。”
“臣弟带阎敖拜见王兄”
熊赀见宫里来人,自然高兴,拉起子元左看右看,问道:“宫里可好你怎么来了”子元说:“宫里发生小变,妫翟日夜思念息侯且薄待太子,被老夫人禁足于内廷。老夫人听闻丹姬有孕,特为丹姬做了一件华丽的正夫人服制,现派子元送来,请丹姬早日回郢都受册封,不能让我大楚无国母。”
熊赀一听,手里的冰球和同心发结差点没掉下去。他愣了片刻,说:“准备回郢都。”
丹姬听了,心中暗喜:“天佑我丹姬,让我一朝有孕,这回,我要亲手惩治那个女人”小蛮接过金盆里火红的衣裳,差点喜极而泣。她在宫中日夜为主人悬心,总算谋划到了这一天。丹姬急不可耐地穿上了华丽的衣裳。
丹姬想到自己出入议政殿,时时刻刻看到熊赀,可以前呼后拥威风八面号令内宫,可以名正言顺地收养太子,便心花怒放起来。她觉得头也不晕了,气也顺了,扭捏着说:“大王,臣妾现在身子已稳定,我们回去吧。”
熊赀起先看丹姬觉得她天真娇憨,有一种野性单纯的美,现在见到丹姬获得了服制之后立马像变了一个人,真是俗不可耐。出来数月,熊赀也累了,跟着子元回了郢都。
熊赀进了城门,上了议政殿,不见妫翟的踪影,只有葆申师父举着荆条恭候着他。
葆申脚着草履身背行囊,面色无比沉重,道:“先王曾命太史卜筮,命微臣为太子太葆。今大王得茹黄之狗,宛路之矰,游猎云梦数月不反,与丹姬纵情淫乐,期年不归听朝,大王愧对宗庙,当受笞刑。”
熊赀尴尬求道:“寡人自出生起就位列诸侯,如今半百之岁要受顽童之刑实难从命。葆申师父换个法子惩罚寡人吧。”
葆申坚定说道:“臣承先王之令,不敢废也。王不受笞,是废先王之令也。臣宁抵罪于王,毋抵罪于先王。”
熊赀皱眉,只能遵从,道:“唉,也罢,寡人的确有错,怎能叫葆申师父为难”
熊赀说罢,走下宝座,当着众人的面脱下裤子趴在殿堂中央预备接受葆申的鞭笞。葆申神色肃穆,毫无惧色,将荆条捆好,跪下身去,往熊赀臀部下了重力拍去。熊赀吃痛,忍不住叫喊,埋怨道:“葆申师父,您老下手也忒狠啊”
葆申仍旧往旧地方狠狠鞭笞了两下,熊赀汗珠滚落,直叫嚷。葆申这才将衣裳放下盖住红印,往熊赀背上轻轻打了好几下,才叫熊赀起身。
熊赀起身,拍了拍灰尘,戏谑说道:“葆申师父,反正寡人这被你脱裤子鞭打的名声也背了,何不干脆结结实实地打寡人一顿呢”
葆申痛苦说道:“臣闻君子耻之,小人痛之。耻之不变,痛之何益今日大王若不以此为耻,葆申此举何用君为主上,申为臣下,今虽遵法先王,却也冒犯于殿下,且让彭仲爽与子文为老朽受过。老朽无颜再留郢都,就此拜别”
熊赀惊诧,道:“葆申师父要去何处”
葆申沧桑回道:“老朽已向老夫人请奏,自流于渊地今汉江上游思过。请大王常思社稷,亲贤妃远奸恶,老朽则可无愧于一死。”葆申说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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