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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夫人 青木源 2385 字 2023-10-10

着心狠手辣,其实内心并非不近人情,他背负着先祖的遗命,事事以大局为重,才有了这样不为人知心的外壳。既然与我王兄有缘结为夫妻,就该顺变,你这样伤害自己是何苦”

妫翟抬眼看了芈惠一眼,被芈惠的坦率感染。她没有说话,也没有流泪,但眼里千言万语说不尽的凄楚让芈惠看着心痛。

芈惠叹气,忽然丢下手,急匆匆出了门去。过了一会儿,她把刚才射杀的鸟雀拿了进来。

“你看,这只鸟儿可怜不可怜”芈惠提着匕首,将那垂死挣扎的鸟儿给妫翟看。

那鸟儿就像身负重伤的妫翟一样,眼睛里一片雾气。

芈惠把鸟儿放到地上,抽出匕首,看了一眼哀伤的妫翟,道:“寻常人看着这只鸟儿,只会感叹:好可怜,好可惜。但是可怜可惜能救它的命吗并不能与其这样,倒不如一刀了结了它”芈惠说罢,一刀下去将血泊中的鸟儿刺死。

芈惠擦干匕首,喃喃道:“这就是楚国的作风,干脆利落,从不拖泥带水。我虽然为曾夫人,理应站在夫家那边。不过这世间之事就是这样,强者胜,弱者败,即便我是楚王的亲妹子,也永远阻止不了不断割地给他的命运。我想你应该能明白,比起我来,你有你的幸运之处。”

妫翟起身,看着已经死了的鸟儿,毕生所受的一切都是温和、怀柔的教育以及行为方式,她被芈惠直白而暴力的举动震慑了,也让她心里不经意间多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就像一间封闭的空间被强行砸开了一个洞。可是此刻,她处在悲伤的冬季里不肯醒过来,不想从这个洞里钻出来,她弱弱对芈惠道:“求曾夫人也赏我一刀,感恩不尽”

芈惠叹了一口气,连连摇头,说:“刚为新妇怎么能这么说,不要这么轻易放弃生命,每个人来到世上都有很多要做的事,你成为了楚夫人,使命还没有完成呢。”芈惠突然笑了起来,神秘地看了看外面,见没有外人,小声说:“你不想当楚夫人,那就好好活着,以后好折腾我王兄啊,你死了,怎么报仇呢我王兄一身的优点,但也一身的缺点,把他统治住了,那时再死才值得呢”

芈惠见妫翟虽然不说话,但情绪平静了许多,又拿面巾帮妫翟擦拭了额头和身体,安顿好她,带上房门离去。庭院外的奴才看见芈惠出来,都不敢怠慢,低头跪在庭院两侧送她出门,一声也不敢吭。

36她怀上了孩子

芈惠来到母亲邓夫人宫中,说起了丹姬为难妫翟的事。邓夫人不禁感叹:“想不到她竟有这样的志气,也不失为一个至情至性的人。若是寻常女人,装作几日便投怀送抱了,说不定还巴不得嫁给楚王哩,哪里还这样寻死觅活的。”

“母亲不嫌弃她吗”

“你王兄不嫌弃,我一个老太婆嫌弃她做什么只要她能诞下子嗣,我还要赏她呢再说了,我看她的确美丽,气度不凡,听说在息国时就是她在主政。”邓夫人轻笑,“我看你王兄这回像是动了真心了,表面气势汹汹的,鼻眼间不像以前。”

芈惠为母亲捏着腿,道:“女儿也听夫君说过息国的事。说息夫人治家有方,息国大小事情面上是息侯治理,其实都是她暗中主政,去年因为被蔡侯气病倒了,才放手了一阵。呵呵,都说天下的婆母都是一样的,不喜欢聪明精干的儿媳妇,母亲您呢”

邓夫人自信地说道:“不喜欢聪明儿媳妇的婆母其实是最不聪明的,生怕比自己强盖了自己的风头一代更比一代强,才有希望,都不如上一代,那家族岂不就慢慢自行萎缩灭亡了那些婆母以为蠢蠢笨笨的儿媳就不会犯大错,想着又不要她们掌管国家,只需洒扫除尘、带带孩子就行了。殊不知,咱们楚国的男人们在外厮杀,这王嗣后裔待在母亲身边的时日更多,古话说得好,三岁看到老,若是没有一个聪明的母亲,怎么会有一个聪明的王位袭承人这聪明的女人就犯起错来也是圆圆满满,少有破绽,技高一筹得让人心服口服,不像那些蠢笨的女人总是弄些丢人现眼的事,弄不好还毁家倾国呢。”

芈惠俏皮笑了:“母亲这话我可不理解了,外头的男人们提起息夫人,哪一个不是说她红颜祸水的”

邓夫人笑道:“你呀,成天来套我的话。男人们又不是个个都像你王兄那样聪明,还不是自己没能力,把自己不想承认的错一切嫁祸到女人身上。这是她太美的悲剧,我们不能成为他们的帮凶是不难道没有这个女人,你王兄就灭不了息国了笑话日后,你不要人前人后一口一句息夫人,如今她成了你王兄御封的正妻,是你的嫂嫂了”

母女二人正说话,丹姬捂着红肿的脸气冲冲进屋来跪下,冲着邓夫人嚷道:“老夫人要为丹姬做主啊”

邓夫人眉头一皱,喝道:“你起来说话,鬼哭狼嚎的,像什么样子。”

丹姬看芈惠也坐在这里,装作没有看见,气鼓鼓坐在软榻上,诉起苦来:“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吧那息国妖妇后于我进宫,我好心好意拜会她,她不仅不以礼相待,反而蔑视轻贱我。我只不过打了她两下,她就告到大王那里,让大王掌掴我,您看”丹姬挪开手,果然一边脸肿胀不已。

芈惠瞧了一眼,忍不住哧笑起来,想说“活该”,因在母亲身边就把两字咽了进去。

邓夫人冷冷瞥了一眼丹姬的脸,斥责道:“先来后到和尊卑贵贱,哪个更重你自己不醒事跑去横行霸道,只挨了大王一巴掌,那是你的运气”

丹姬傻眼了,不服地反问道:“我乃巴族尊贵之躯,以清白之身服侍大王,怎么如今竟比不得一只辗转于男人之手的女人尊贵那女人天生狐媚,迷惑息侯败了家业,如今还来祸害大王,丹姬凭什么要服她何况,大王真心对她,她竟弃若敝屣,又凭什么骄狂”

邓夫人实在听不下去这样没有分寸的话,骂道:“住口,你小心祸从口出这世上哪里还有什么息侯凭什么凭本事你要是有本事,大王自然听你的,你没有本事不知安分守己竟来老身这里撒泼,你又是倚仗了谁这样蛮横你不要以为老身没有出门儿就不知道你干的好事你若是以为倚仗了大王的本事,只管叫大王来回我,哼,老身还不信管不了自己的儿子,他就能纵容这样腌臜的妾妃”

丹姬被一顿劈头盖脸地臭骂,委屈地哭了起来,再不敢回话。

邓夫人冷哼一声:“惠儿,去叫仆人来。”芈惠出门叫来仆人,邓夫人吩咐仆人道:“你带着丹姬去找世医拿一瓶治外伤的药膏给丹姬敷伤。”丹姬看着芈惠嘲笑的眼神,更加生气,可又说不出什么,只能带着埋怨愤恨离去。

几日后,邓夫人寿宴,楚国贵族均带着女眷来贺,所有人都挑着好话祝福年近古稀的老寿星,作为楚国正夫人的妫翟却没有出席。席间,邓夫人听到贵族们窃窃私语议论纷纷,笑道:“大家不必议论,是老身亲自下旨,让妫氏静养身体不来赴宴的。”

熊赀听了,感激地看了母亲一眼。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熊赀有点坐不下去了,他身在喧哗的寿宴,心却飘去了清寂的后宫苑中,不知那倔强的女人身体到底怎么样了,于是扭头命世医去察看一下妫翟的情况。

妫翟躺在床榻上,一如既往的消沉。她空洞的目光停滞在一处,盯着墙上的砖缝懒得移动。她觉得自己的身子变得轻盈,似乎心跳也可以跟着微弱下去。她仿佛能看到从天空厚厚的白云里凿开了一条闪光的道路,道路上是一些飘逸潇洒的仙童玉女,正挥手迎接她去到那个无忧无虑的地方。宫殿、花树、谈笑,没有杀戮,没有强迫,没有牵挂,这是她渴望的地方啊。妫翟眨了一下眼,觉得似乎没有那么难过了。

世医把手搭在妫翟枯瘦如柴的手腕上,眉头凝结,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