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叹息,摩挲着妫翟细密的刘海,又重复那句话:“你娘鲁姬患了重病,常年卧病在榻,不便照顾你,所以不常来看你。”
“那娘亲长得美吗她是怎么样的娘亲呢是像雉姐姐娘亲那样漂亮吗”
“当然,如若不是她患病,模样可是俊俏得很。”
“娘亲品性如何”
“品性极佳,温柔敦厚,慈静贤贞。”
妫翟问到此,没兴趣地叹口气,道:“唉,嬷嬷,虽然我问的总不过是这几个问题,可您也不要总是这样重复回答呀。您看,你每次都这样说,我替您数了数,连字数都不曾变过。”
嬷嬷望着椒兰殿外悠长的走廊,有着无限惆怅,却只能哄道:“我的小祖宗,嬷嬷老啦,记不住很多事,能说个大概就不错喽。”
妫翟沉默了一小会儿,又冒出了新问题。她抚着眉心一点粉红的肉瘤,问道:“嬷嬷,为什么我的额头要长这样一颗红痣呢为什么姐姐们没有而我有呢好生奇怪呀”
嬷嬷笑了,这孩子的问题总是比别人多。只是嬷嬷有些犯难,这个问题从来没有人教她标准答案,看来非得编出一个非但不残忍反而要美丽的谎言。撒谎可真难啊
嬷嬷望着长空,用追忆的口吻对妫翟说:“那是在你还这么丁点儿大的时候,”嬷嬷比划着手臂,描述着妫翟襁褓中的样子,“那一天,你娘抱着你从芦馆的桃花树下经过,却迷了路,怎么走也走不出来。”
妫翟被嬷嬷的故事吸引,忙追问:“这是为什么呢”
“说起这芦馆的桃树啊,真是得追本溯源了。那还是在咱们陈国老祖宗胡公得封宛丘的时候,不知怎地就在那里合生了上百株桃花,一直到这些年过去,依然灿烂如霞。算起来,没有一千年,恐怕也有八百年了。桃树乃吉祥之树,花朵美丽,果实甘甜,养人养性,想必是花仙庇佑才以陈国为福地了。且说那一日你娘亲抱着你在树下漫步,不想被下凡巡视的桃花仙子瞧见了。那花仙看你模样生得这般秀美,喜欢得不得了,所以就忍不住伸手摸摸你的额头。”
妫翟转动着墨如葡萄的眼珠,津津有味地听着嬷嬷讲故事,经不住好奇地问:“真的吗嬷嬷”
嬷嬷嘟嘴道:“当然是真的,嬷嬷何时诓过你”一老一小乐呵了一阵,嬷嬷继续说下去:“只是,仙子本非凡人,她即便抚摸你,咱们凡人也是瞧不见的。所以,你娘亲只见一片花瓣落到你的眉心,不知怎的便怎么也拂不走了。如此,你的额头就长了这颗桃花痣。”
妫翟指着眉心朱红的地方,问道:“那这样说来,我这里就是花蕊了吧。”
嬷嬷点头,道:“正是翟儿是有桃花仙缘,所以才与众人不一样。”嬷嬷哪能不知,那一点朱红是当年狄英咬破双唇滴落鲜血的位置。
妫翟不再追问,而是静静伏在嬷嬷怀里想着刚才的故事,对那个叫芦馆的地方很是好奇。那里的桃花有多美呢她如果去了是不是可以看见桃花仙呢
嬷嬷轻轻摇着团扇,慢慢就打起瞌睡了。妫翟却睁开装睡的眼睛,蹑手蹑脚地滑下嬷嬷的腿,悄悄移开,迈过门槛向殿外溜去。她想出去,想去看看从未见过的娘亲,想看看花仙。可是她不敢走正殿,那里的嬷嬷宫女一个比一个眼尖,恐怕跑不了几步就得拖到祖母跟前。妫翟提着裙裾,悄悄绕到回廊后的角门边,打算找一个可靠的帮手。她躲在栏杆后边细心观察,终于找到了目标。这是一个年纪稍长有些瘦长的小丫鬟,眼睛大大的,正费力提着水桶往偏殿去。这样的年纪,肯定不是椒兰殿的老奴婢,妫翟暗喜,于是叫住奴婢:“你叫什么名字”
提水的小丫头是陈佗宗族的罪臣之女,自幼被废为奴仆到宫里服役,刚调到椒兰殿来做粗使丫头。她年纪比妫翟大三两岁,虽然不能在内殿伺候,但是经验老道,一回头就瞧见了廊檐后的妫翟。看妫翟生的容貌脱俗,穿着华贵,又这样年纪,便知道必是三位公主之一,于是上前见礼:“见过女公子。回禀主子,奴婢唤作小四。”
妫翟细细打量这个与她堂姐妫翚年岁相仿的姑娘,见她行事稳健,不慌不忙,心里很是满意,又问道:“你几时入宫”
小四恭敬回道:“奴婢罪臣之女,自幼废为宫奴,今已十载。上月才调来椒兰殿当差。”
妫翟头回被一个奴才惊住,赞道:“口齿伶俐,沦为粗使奴婢,委实可惜。”
小四福身谢道:“贱婢命贱,不堪谬赞。”
妫翟的日常生活除了偶尔伴着姐姐们,再就是对着老嬷嬷了,没有同龄人的欢乐可言,如今见到这个小四,竟不知不觉越看越投缘。孩子心性单纯,并没有贵贱之分,虽然小四是奴才,但是小妫翟很是欣赏,心里确定这就是能帮她的人。
妫翟上前拉着小四的小手,认真地央求道:“小四,那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呢”
“不敢,请主子赐教。”
“你可认识公子林的府邸还有,芦馆的路可曾识得”
“公子林府邸尚知,而芦馆便无从知晓了。”
“好,那就请你带路去公子林的府邸吧。我向来乘车,不曾记路,如今一时贪玩竟不知嬷嬷是否回府。想来她们遍寻不着,该要着急挨骂了。本是我的过错,怎能让她们受罚”妫翟脑子极为活络,稍许想了想就编好了谎话。
然而小四是宫里长大的,虽不知椒兰殿的禁令,但也不敢这样随意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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