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庾邵去世后,若无意外,墨凰每年都会前去梅岭吊唁。然虽去过多次,对方向不敏感的他仍旧常常寻不到庾邵墓碑的所在之地。
这也无碍,依他的话说,随处奏上一曲箜篌,随处可寄所思。
想到第一次见到墨凰师父,正是听从庾邵的安排,跟着庾兰一行去了梅岭,不料拜师机会却被庾邝给打断。好在之后凭借秦先生的机缘得以再见,并且真的有了师徒名分,而非庾邝不清不楚的口头相教,兜兜转转,也算是如了庾邵的心愿。
容芜正胡思乱想着,杏春进来叫道:“小姐,崇安侯府的马车已经等在门外了!”
“…哎,这就去了。”
容芜起身,披上外衣,带着杏春走了出去。
府门口,看见庾兰从马车窗口里冲她招手,转眼却又看见庾邝骑着马杵在一边,嘴边的笑意就减了减。两人视线交错,谁也没有说话,空气中弥漫了一股交锋的气息,良久,庾邝轻笑了一声,勾着唇提马先行到了前面。
容芜淡淡收回视线,垂下头重新换回笑容,笑眯眯地向庾兰走去,上了马车。
两人说着话,感觉还没走多远,马车就停了下来。
“咦?这里是…”容芜不解道。
庾兰提起了身边的多层食盒,笑着道:“去祭拜大哥,不带上他最爱吃的可怎么行?”
容芜迷茫地跟着她下了马车,发现此时身处的是市井中心,时辰还早,行人并不是很多。
“这家铺子的生麻糕、千层玉仁饼和蜂蜜桂花露是大哥的最爱,也不知他怎么想的,别人去了都点那里最有名的红枣酿,偏他就喜…”庾兰说着说着声音忽然小了下去,接着禁了声。
容芜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见简陋的铺子里面已经坐了一人,锦纹玄衣,身姿修长优美而充满了力量,身边的空凳上随手扔着外衫,面前桌上摆满了方才庾兰说的样式,埋头吃的正香…
见到来的几人,那人也怔住了,嘴里叼着的半块生麻糕就这么不符形象地掉到了地上…
难得见到这般俊秀的人物,庾兰不仅多看了两眼,见他也看了过来,微微福身算是见了个礼。没想到那人见她如此,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般讶然张开了嘴,接着忽然噗嗤乐了,自己把自己呛到,抑声咳嗽不止,边咳边还忍不住接着低笑…
庾兰面色一恼,低咒了声:“好生无礼的人!”便竟直拉着容芜走向卖东西的老夫妇那边,不再理会他。
容芜心下也觉得那人不懂礼数,第一眼的惊艳瞬间降掉不少,此时也不再往那边看,专心陪着庾兰去买各类吃食。
背对着挑选,仍然可以感受到有道目光一直在她们身上。容芜顿了顿,忍不住回头瞪去,却见那人眼睛一亮,对她的笑容加深,还挑逗般地眨了个眼。
——又一个登徒子啊!
容芜没想到他这般大胆,脸气的一红,忿忿转回了头,推了推身边的庾兰,催促道:“庾姐姐,买好了吗?”
“嗯,一会儿再去金祥楼提一壶陈王酿就备齐全了。”
“…这么多啊?”容芜看着装的满满的食盒,想着马车上还有从崇安侯府带出来的不少东西,不由感叹道庾邵有这个妹妹真是幸福。
庾兰笑着与她一同往马车处边走边道:“从前也觉得他太挑剔,如今一年也就伺候他这一回,倒也不嫌烦了…”
“庾姐姐…”容芜听的心里堵的不行,余光一瞟,竟见那人眼中透出的是温柔,目光仍旧一直跟着她们,但其中并无让人厌恶的杂念,整个人也看着柔柔和和的。
他一直安静地坐在那里没有说话,桌上的食物也不怎么动了,见她们要走了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目光追随的更紧了些。
好奇怪的人啊…
容芜抿了抿嘴,最终收回了视线,转脸见马车边的庾邝却也在一脸若有所思地盯着他,几次好像跃跃欲试地要说什么,又都咽了回去。
最后,还是听他轻咳一声,试探地开口问道:“请问,公子可是锦城将军?”
——锦城…与太子晋关系匪浅的那个将军?
这句话引的容芜驻了足,又回过了头看去。
虞锦城闻言嘴角微微翘起,垂眸似是饶有兴趣地想了片刻,吐出的三个字却很是气人。
“你猜呢?”
庾邝一噎,正不知如何回答呢,就听远处传来一声带着咆哮的怒声:“虞—锦—城!你一早留个字条就自己跑出来吃东西,是不是想让孤翻遍整个闵京城去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