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着话进了院子,他便直愣愣地抱着许霁径自向自己房里走去。
许霁这两日都是和梁晓同睡在一个房里的,明珠本想提醒他,便一转念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舅舅一时忘了也不要紧,便没有说什么。
易缜摸着脸干笑了两声道:“小霁脸上有些不太干净,我端水去给他擦擦脸,免得他弄脏了床铺。”说着就在去井台处打了盆水,端着去了那边屋里头。
许霁已经除去了鞋袜,躺在床里头,秦疏拉过被子给他盖好之后,就坐在床边出神,连他进来都没有发觉。许霁睡得流口水,秦疏伸手给他擦去,然后怔怔地瞧着孩子的小脸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易缜看了看,决定还是照方才和明珠说的,将水盆和毛巾一道端了过去,用手肘碰了碰秦疏:“小疏,先擦擦脸吧。”
他不出声还好,这一碰,秦疏就像是突然被什么极可怕的东西给狠狠吓了一跳,抬头猛然瞧见易缜,不及多想,本能的一脚踹过去。
脚刚刚一动,秦疏猛然间就清醒过来,只是那一脚已经收不回来,只能稍稍偏了点方向,踢在易缜腿上。
力气倒是不大,只是易缜促不及防,一时之间既没有防备也没有躲闪,踉跄了几步,终于还是被前几天那把椅子绊了一下,跌倒在地上,他手里还端着水盆,这一下子十分热闹,只听咣啷声响,水盆凳子统统摔在一旁。
易缜还在愣着,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反而是秦疏先回过神来,连忙过来拉他。
“你没事吧?我刚刚一时走神……”秦疏突然就有些说不下去,咬住了嘴唇,半晌低不可闻地道:“对不起……”
易缜看惯了他的白眼,万万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能向自己道歉。虽然这一脚他实在挨得有些冤枉,但听到秦疏那句话,一时之间他仍然不知是该欣喜若狂还是受宠若惊,连忙从地上爬起来,颤声说着不要紧。
他站起来了,秦疏却还原地蹲着,手慢慢紧握成拳,指甲几乎陷进了肉里也没有觉着疼。他是恩怨分明的人,纵然有时对易缜恨之入骨,有时也确确实实欠教训,但他却完全明白自己方才的举动毫无缘由,纯粹是出于心中的焦躁不安,易缜这一次委实挨得无辜。
那么一个人,纵然曾经有千般错处,万般不堪,然而日月沉浮之后,却还是这么个人,完完全全的包涵容忍着自己的报复刁难,纵然着自己无理的泄愤。
看着易缜小心翼翼的样子,他自己心里却乱成一团,不知该自己到底该怎么对他。一时之间既哭不出也笑不出,只是莫名的觉得喘不过气来一般地难过得很。
易缜看见他眼睛里隐隐有些水光,不由得就慌了神,见他把嘴唇咬得发白,又是心疼不已。脑子也像是跟着钝了下来,拙口笨舌地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慌慌张张道:“我真的没事,一点都不疼,你要是高兴,还可以多踢几脚。你看,一点事都没有!”见秦疏没作声,突发其想道:“是不是把脚扭了,我看看……”
秦疏本来已经稍稍平静下来,见他毛手毛脚的就要来撩自己裤脚,顿时把方才莫名其妙的心思收了一收,沉着脸在他肩头上推一把,低声道:“走开!”
易缜只得放下手来,讪讪地陪着笑。
秦疏平缓了呼吸,正要说句什么,却听身后哇的一声,却是许霁终于被吵醒,迷迷糊糊看见地上一片狼籍,想也不想就开始放声哭。
秦疏连忙回身哄他:“小霁乖,你这是做梦呢,什么事也没有,你闭上眼睛乖乖地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