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文帝将目光投下窗棂,外头已是残月西沉。道:“今日这事我不追究,日后也不可再提。这一夜已经不早,你等天明就自己出城去吧。切记日后千万不可叫人占了便宜……”
他话里有话,却又不能明说,秦疏也不知听出来没有,却猛然间想起最重要的一件事来。趋前丙步在皇帝身前跪好,先实实在在的给敬文帝磕了三个头。这才道:“事到如今,不知陛下有何打算?如前情形摆在眼前,抵抗不过是以卵击石。这宫中众人天下百姓的生死,都在陛下一念之间……”
“秦疏!”敬文帝猛然转过身来,这一会是真正的震怒起来。“何人几时教过你贪生怕死?今天竟是你为北晋做起说客来了?”
秦疏仍是磕头道:“陛下请忍耐一时,等将来我……”他略一迟疑,一时说不出等日后自己有了骨血再徐图之的话。
而敬文帝盛怒之下,已拉开门朝外头喝道:“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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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缜从椅上一跃而起,火烧火燎的奔出门去,一面呼唤众人备马随行。
身后端王还在慢慢道:“现在赶到也差不多是辰时,领兵围宫的冯振做事周全,大可放心。你留在这儿交代太子天明后接掌桐城的事宜更妥……咦,你听到我说话没?”
易缜不理会他,点起数十侍卫就走。他听闻破军有可能做出以身殉国的蠢事,心下一时也不知是什么滋味。他虽要此人受尽百般侮辱,却似乎从没有想过让这人就这么死了。而且还是以身殉国留名身后?呸,做梦去吧!
虽是如是想着,心里却像是一锅滚油翻倒,滋溜溜的起了一串大潦泡,偏偏又抓不到挠不着,又像是空茫茫的半分想法也没有。只知道他不肯让破军悄悄的死了。就算要死也还得看自己答不答应——总之,死了是便宜他了!
心里转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一面将催马飞驰。等赶到宫城之时,果然如端王所说是辰时刚至。
计划是早就定下,领兵的将领冯振果然如端王所说,十分的得力。此时宫门已破,大队人马已经冲入泽国皇宫。宫中大多数是病弱宫女太监,偶尔有侍卫抵抗,全是螳臂当车不足为道。此时已将敬文帝所在的养心殿团团围住。只是端王放话要活捉敬文帝,这才没有强行闯入殿内。
冯振听闻燕淄侯亲到,连忙带人迎接。易缜也不和他废话,一路风驰电掣的直奔养心殿而去。
易缜来到院中一瞧,秦疏哪儿有事?这不正好端端地在殿前石阶上跪着呢。心中不知不觉松下一口气之余,险些又气歪鼻子。
“侯爷?”
秦疏也看见他,却会错他的来意。慌忙起身道:“我同侯爷说好一日之限,此时尚未到时辰,陛下并非冥顽不化之人,还请侯爷开恩万勿动手,容我再劝一劝……”
话音未落,只听殿门一开,敬文帝踋步略带蹒跚,却不要身旁太监搀扶,冷着脸走出来。
破军不敢再说,连忙低头跪好。低声道:“陛下。”他声音惶惶,即有惶急不安,又有劝诫哀告之意。
敬文帝痛心疾首,抬手一掌掴在他脸上:“小疏,你怎能如此!”一阵咳喘,却再说不下去。他手上虽然无力,破军却也不敢躲,这一巴掌挨得结结实实,也浮起个红印子来。
易缜原本在一旁冷眼看着,暗中却心火大炽。心道你站着和我说话却见他就跪,这一巴掌挨得活该。
却不知为何到底不痛快,他也不把敬文帝放在眼里,颇不耐烦的一摆手:“带下去。”
眼看就有人上前要动手来拖,敬文帝振衣喝道:“我自己会走!”他到底是曾是帝王之尊,这一声喝斥竟将众人一时震住。一旁冯振颇有眼色计算,情知此人身份毕竟不同一般,此时虽落魄不堪,仍不可失礼,使个眼色,就有身边得力的手下恭恭敬敬将敬文帝请下去了。
燕淄侯匆匆赶来,到了这儿却没什么吩咐,现在盯住破军的眼神阴沉,恨不能射出几把飞刀来,破军却瞧着敬文帝远去的方向,神色一片茫然,对他越来越难看的面色混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