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命换来偷生,宁旭独活何义教我以何面目见天下人既要一命换一命,旭愿为先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姓孟的,你要祭旗便动手罢何必为难我兄弟”这番话惹得宋军将士个个涕泗滂沱,誓死要来一场较量。亚何不言,举着“寒月剑”步步紧逼。五十步。这些话,倒像是他自己说出来的确实也是,这些都是亚何平时说给宁旭听的,结果现在却要宁旭实践上天太作弄人。
宁旭泪流满面,继续说:“亚何停下,有你这样的好兄弟,死也瞑目了今生既无缘,来世再做兄弟退回去不然我立时死在你面前”亚何不得不停下脚步,只觉得自己被割裂成了两半。耳畔孟云又一次威胁:“好漂亮的一出戏我就成全了你的有情有义,是他还是你,你自己选只要你敢过来,我就放过他。”他再一次逼上前。孟云显然也已做好了准备,只要再等片刻就有无数支毒箭迎面而来,就是有三头六臂也难逃一死。亚何不是不知道,只是他已无暇顾及自身的安全了。只剩三十步。孟云阴险地笑了笑,他的手正缓缓升起。
就在这时,宁旭仰天长啸:“老弟,俺先走一步了”一时风起云涌,大旗飘摇。他突然俯身卧刀,血溅三尺。
“宁兄”亚何大吼着,恨不能扑上前。可是一切都不可能倒回。目睹这一切,就好似心被突然掏空,胸口撕裂般痛。
殷红的热血流淌着渗进沙里,仿佛英雄的生命融入了这片土地。“来世”他重复着这个词,笑着倒下,再没起来。
孟云一下慌了神。
“不”飞雪长跪于高台上,仰面直视苍天,撕心裂肺地吼着,想要找到些什么。
亚何果断地抽剑,直指前方,大吼一声,如山崩地裂,日月为之撼动。他冲入敌阵的速度比箭矢还快,霎时间撂倒一大片毫无防备的弓箭手,直朝着孟云而去。随之而起的喊杀声穿过原野,刺破长空。战马奔腾,刀剑飞舞。宋军所向披靡哀兵必胜。孟云见势赶紧后撤,只见无名剑追魂一般冲他而去。他被那股豪气镇住了,疯狂逃窜。有人想帮大帅解围,谁知根本无法抵挡怨气喷薄的无名剑剑失控了,人也失控了。
悔恨,愧疚,愤怒,悲伤结成皮鞭催打着亚何,为了要躲避那种痛,他拼命往前,向着孟云。报仇报仇脑海中唯一清晰的就是这两个字。
差一步亚何就能追上恶魔。“孟云,拿命来”孟云回头望见亚何燃着火的双眼,以及透着寒冰般冷酷的杀意的无名剑,吓出一身冷汗。情急之下他举剑匆匆一挡这一挡让亚何也感觉到了威胁双剑相交时迸发出来的火星令人眼花,手都快被震麻了。凭着这股力量,可以断定孟云绝非等闲之辈。
迟疑的一刻突然闪过两道寒光。亚何突然醒悟林帅是怎么死的。他下意识收剑。两枚毒针以不可抵挡的迅捷向他飞来,正击中剑身,弹开去。抵挡的瞬间,孟云的马已经飞奔出去。显然孟云无意对付他,两枚毒针不过是缓兵之计。再往前追来不及了,眼睁睁看着他进入大寨,营门在亚何到来前一刻合上。又晚了一步。
亚何在大营前不停叫阵,而孟云躲进老巢里,再不敢出来。“孟云你不出来待我进去收你的尸”话音刚落,从营里射出一排箭。
部下赶紧举起盾牌,硬勒住他的缰绳把他拖回来。总算躲过一击。“副统制,回去吧,宁大哥”部下低声提醒。
他却还不愿罢休:“放手这老龟,待我敲碎它的龟壳”他一收缰绳,才发现自己的缰绳正被那人的双手死死拽住。两个人就在战场上僵持。亚何从来没有那么恨过自家兄弟,他恶狠狠的眼神丝毫不放松,就好似随时准备把那人斩首。那人倒也不畏惧。“副统制,这回还是私自出营,西门将军那里还等着我们。”
说到私自出营四个字,亚何突然低下头。握剑的那只手紧得剧烈颤抖。那位部将以为自己要做祭品了,可还固执地不愿松手。别人都为他捏了一把汗,但谁都不敢多言一个字。“回营”命令虽还利落,撤退的步子却含着些无奈。部将收回手,归队,亚何走到他身边,低声说:“谢谢。”宁旭的遗体由士兵们抬了回来。
回营清点,未缺一人。
亚何带回了宁旭,只是后者再也不会开口欢呼胜利。虽然胜了,全军将士没有人高兴得起来一军皆哭的悲景在几天里上演了第二次。亚何什么也没有解释,只静静地把尸首平放在大帐里。西门将军立即从帅座上站起迎上去。亚何欲跪,被将军一把扶住:“错不在你。你已经尽力了。”他强跪下,双手撑地。“不,一人做事一人当。亚何请求受罚将军若不罚我,我不起来。”
“亚何你给我起来”西门将军吼,“看看外面,要我罚你你是要孟云故意笑话我无能吗”
他的固执挡不过傲月的柔情,她轻步走近,挽起他的手臂:“赎罪的方式有很多种,再熬几天,亲手斩杀孟云,那种方式更像大哥的行为。相比之下,一顿鞭打又换得来什么呢宁大哥也不会忍心看到。”他顿时不知说什么好,就好像有人卡住了他的脖子。站起的时候,他推开傲月的手。宁旭就躺在他的面前。
才刚上前两步,就觉得耳边“嗡”地两声响,脸颊火烧一样的痛。飞雪含泪的目光好似两柄剑直扎内心深处。对啊,他如何给飞雪一个交待前些天的誓言难道只是谎言她当着众将的面狠抽了他两巴掌,他却默然。“雪儿你干什么”傲月惊叫着拖住飞雪。除了亚何,没人知道飞雪悲伤的真正原因。不是因为友情,而是爱。也许连宁旭也不知道的爱。他的脸上留下几道红印。“月儿你别拦着她,这是我欠她的。”他迎向那张悲痛欲绝的脸,“要打要骂都由你,恐怕我当不了你的大哥。”
“该救他的时候你在哪枉为刎颈之交你配不配当他的好兄弟简直无情无义是你害死了他,是你这笔账,你要用一生来偿我恨你”她冲上前去捶打他,被傲月拉开了。亚何却宁愿让拳头落在他身上,也比现在好。“是的,我会用一生去偿还。还有四天。若我没有杀孟云,你就提着我的头祭奠他”说这话时,他的神情坚毅沉着如旧。
第二十五节阴阳两隔,负谤一世
第二十五节阴阳两隔,负谤一世
宁旭静静躺在帐子里,来拜望的人络绎不绝。而亚何一整天都和西门将军在一起,直到入夜,所有的军务都可以放下的时候。
他一走进宁旭的帐子,大家立刻都退了出去。这才有他们共处的机会。
别人为亚何备好了水,他亲手为宁旭洗净伤口。他轻轻擦拭,好似怕弄痛旧友。宁旭浑身都是被鞭打的痕迹,甚至还遭到火烙手臂和腿都被砸断了。那双出剑奇快令对手闻风丧胆的手如今血肉模糊。他一动不动地躺着,神情安详,眉宇间英豪之气未减,只是再也不能醒来。望着那道道伤痕,亚何欲哭无泪。如今只有他们两兄弟,可是不再有畅谈,不再有聆听,不再有觥筹交错声。
忽然想到寒山上,他受了重伤,而宁旭一直照看着,为他担忧。那时宁旭满怀着歉意说道:“亚何,都怪我,实在不该错怪你我这猪脑袋怎么就那么傻枉你待我如至交。要不你揍我一顿,我心里也会好受些。”傲月也在一旁帮腔:“揍一顿哪够狠狠刺上两刀,让他也尝尝徘徊在生死线上的滋味”他哭笑不得地回答:“要是我有力气揍你,也不会躺着了。”他从未因此而怪罪宁旭,因为任何人都有失去理智的时候,包括他自己。在一片笑声里,他们冰释前嫌。
可现在他就是说上一万声道歉,自责上一万次,死上一万次,他的好兄弟都不会醒了。都是因为他的过错。他只顾自己,没有尽责,还配自称为他的好兄弟吗他该骂自己是猪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