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娘子这话问，自然是去大正宫了。”

一盏茶后，顾云羡裹豆青色云锦斗篷中，坐进了那乘绛红色轿辇。十二名宫人手执琉璃宫灯，轿前引路，朝大正宫而去。

国朝规矩，妃嫔侍寝，可君王临幸其寝宫，或者接到大正宫服侍。顾云羡从前也曾这么坐着轿辇被人抬去大正宫，只是那时候她坐是为皇后一人而设明黄轿辇，而不是如今这乘绛红色。

她到时候，皇帝正前殿看折子。殿内有些闷，他不自觉蹙起了眉毛，一抬头就看到一个窈窕高挑身影立门边。烛光将她影子投射到墙上，如同拓上去仕女图，美好、贞静。

他没有发觉自己唇已经微微扬起：“云娘，你来了。”

顾云羡上前，盈盈一福，半绾青丝垂下一截胸口：“臣妾参见陛下。”

他朝她伸出手，她眼睫扬起，顺从地将自己手放入他掌心。

“陛下唤臣妾来，所为何事？”

他扬眉一笑，有些促狭：“朕大晚上召你来，你说为了什么？”见她颊边果然飞起一团红霞，他摇头笑道，“行了不逗你了，今日朝上事闹得朕心烦，想听你弹首曲子了。”

他提到了朝上事，顾云羡神色不变，颔首道：“诺。”

琴案设窗边，顾云羡坐下时候，一个想法陡然浮现她脑海。很冒险，十分冒险。但值得一试。

深吸一口气，她拿定了主意。无论如何，绝不能任由那些朝臣摆弄她和顾氏，左右她命运。

皇帝一直注视着她。她脱了外面斗篷，里面是一件白色大袖衫。随着她跪坐下动作，大袖衫尾部垂到地上，铺成一个圆形，如同一朵硕大白花。而她坐花心，怡然抚琴，正如那从花中长出来花精一般。

不，不该说花精。花精都是妖娆艳丽，而她雪肤黑眸、气质恬淡，绝不是那勾人摄魄妖物。还有她此刻弹出来曲子，那般超然，让他烦躁了半日心逐渐平静下来，微蹙眉头也不自觉舒展开。

她让他感觉到宁静。

一曲毕，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良久，他慢慢道：“曲调清丽悠扬，自带一股逍遥意，闻之令人心神纾解，是首好曲。叫什么？”

“回陛下，此曲唤作《随长风》。”

“《随长风》？名字倒是潇洒。朕此前竟从未听过，你从哪里学来？”

顾云羡只犹豫了一小下，便微笑着答道：“是臣妾从前椒房殿翻出一本琴谱上看到。”

“椒房殿翻出琴谱，”皇帝轻声道，“那应是之前哪位皇后留下吧？”

顾云羡道：“陛下猜得没错，这曲子是贞淑皇后十三岁那年，同中宗皇帝一起作。”

她提到了贞淑皇后，他眸色一闪，不动声色。

“臣妾看到这首曲子，才明白原来史书上说话，也不一定全是真。”她道，“史书上都说‘贞淑皇后端方大雅、仪态高华，乃历代皇后之典范’，可陛下您也听了这首曲子，曲意是何等潇洒超然？可见贞淑皇后本性应是个豁达之人，向往是逍遥意生活。”

他回忆方才听到曲声，轻声道：“确实如此。”

“所以啊，臣妾觉得被史书给骗了。有些事情并不是我们看到那样，至少，不完全是那样。”

他看着她：“云娘你说这么多，到底想表达个什么？”

她沉默了一会儿，道：“其实，今日朝中事情，臣妾都知道了。”神情坦荡，“宋尚书说那些话，臣妾不喜欢听。”

作者有话要说：

云娘要放什么招呢？敬请期待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