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坐不住了,让人将轿子放下,提着裙摆着急地下地,见不着人,多看两眼他的屋子也好。
但没想到,她刚迈进院门,就听见一声冷厉的声音响起。
“何人。”
她蓦地停下,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在靠墙边的石凳上,坐着个高瘦的少年,手里握着把竹刀,正在削一截竹竿。
是沈放!
这几日虽没有下雪,可京都的天依旧雾蒙蒙的,他穿了身浅灰色的袄子,单薄又粗糙,与墙瓦的颜色相近,又不发一言,也就难怪她方才没注意到了。
林湘珺在看见他的那一瞬间,原本漫无目的的双眼,蓦地有了光亮,嘴角止不住地上扬,提着裙摆,下意识地往他的方向走了一步。
之前在安家,她不能莽撞地上前与他说话,如今她是沈家的客人,自然不同了。
“沈五哥哥安好,我是林家七娘林湘珺,要暂住府上几日,特来拜访。”
可她还未走几步,就见低垂着眼眸的少年蓦地抬起眼,目光如他手中的刀一般锋利。
“出去。”
从来没人这般凶得对她说过话,也没人敢这么瞪她。
林湘珺被那眼神给镇住,委屈地嘟囔了两声,可很快又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只得在心里给自己鼓劲,重新提起笑往前几步。
“沈五哥哥,我只是来送礼的,没有什么别的意思,这礼府上其他人那也有……”
话音还未落下,就见沈放露出的半边眉头皱起,手腕轻巧地反转,还未瞧见他是如何使的劲,就见手中那截被削地锋利无比的竹竿,已经朝着她的面门飞掷而来。
林湘珺养尊处优惯了,别说是尖锐之物,便是重物也从不让她碰。
瞧见那竹竿,她脚下一顿,僵在原地,一时之间别说是躲连眨眼都忘了。
一旁的严嬷嬷等人,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离得有些远,待反应过来时,已来不及去推开她了。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根青绿的锐物,离她越来越近。
近到那可怕的尖头,离她的面门只有毫厘之际。
严嬷嬷惊恐地瞪圆了眼,脑海里闪过这位郎君曾经犯下的事,只觉无力回天,一声悲怆的娘子,刚从嘴边吐出。
就见那竹竿好似显灵了一般,顺着风堪堪蹭过她的鬓发,而后突然之间急转直下。
在众人的目光下,摇摇晃晃地落在她的鞋面上,勾破了她的裙摆。
林湘珺攥着裙衫的手指,不知何时松开了,雪白的裙摆散落在地,被满地的尘泥所沾染。
严嬷嬷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得救了,生怕沈放一击未中又来一击,立即飞扑上前,将傻站着不动的林湘珺给护到身后。
“娘子,您没事吧?可有何处伤着。”
林湘珺像是恍若梦醒,眨了眨泛酸的眼睛,低头看向那根被削得光洁尖锐的竹竿,呆愣楞得不知在想什么。
“娘子,您这是怎么了?您说句话啊,可别吓老奴啊。”
严嬷嬷是真的被吓得手脚发软,清远侯那是全京城出了名的女儿奴,曾经有人背地里说林七娘是短命鬼,他也不管对方是何身份,直接带人打上门去。
不仅将人打断了腿,还逼着他去庙里,给他宝贝女儿吃斋念佛整整半年。
自那之后,全京城再没人敢随意编排林七娘。
昨日世子妃将这烫手的山芋,交到了她手上,她小心谨慎地照看着,好不容易平安过了半日,以为府内没人敢惹这主儿。
唯独忘了,这还有个不怕死的煞星,可他不要命,她老婆子还想多活几年呢!
严嬷嬷牙关发颤,一面让人去请大夫,一面小心翼翼地伸手,想要在林湘珺眼前晃一晃。
只是她的手还未伸出去,就见‘被吓懵了’的七娘子,缓慢地摸了摸自己额前的碎发,而后迷茫的眼中露出了些许精光。
这模样,不像是受了惊吓,反倒像是……
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不等严嬷嬷确认,便听见林湘珺略带惊奇又崇拜的语气道:“沈五哥哥好生厉害!”
严嬷嬷:……
难不成真是吓傻了?
严嬷嬷赶紧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娘子,您没事了?”
那边沈放好似对他们是何人,为何来此毫不关心,就连险些伤着人也没半点歉意,收起石桌上的小刀,起身往屋里去。
林湘珺一眼瞧见沈放要走,着急地挥开挡在眼前的手,满不在意地摇了摇头,“我好好的,能有什么事啊。”
有过方才的教训,严嬷嬷哪里还敢再让她冒险,赶紧上前将人拦下。
“娘子,既然东西已经送到了,人也已经见着了,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这怎么能行,既是见着了,自然要问候一二。”
方才竹竿飞刺过来时,林湘珺第一反应确实也是害怕的,她是个磕着手都会眼眶发红的人,更何况如此利器当前,直接吓得她忘了躲避。
可也就是那瞬间,让她想起了初见沈放那日。
若不是他及时出手,那小孩必定凶多吉少,这样一个有善心的人,又怎么会不问缘由就伤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