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暮瞪圆了眼睛:“你疯了?”战区那是什么地方,叶荣秋的名字可是被日本鬼子、国民党特务都登记在案的,虽然黄暮一直把他藏得很好,没多少敌人知道叶荣秋的长相,但别说他是共党精英了,战区那么乱的地方,三不五时就有械斗发生,普通老百姓走在路上都随时有可能被流弹击中或是被日军抓去修建工事,过的是朝不保夕的日子,让叶荣秋进战区,这无疑是送羊入虎口的事!
叶荣秋很平静,他有些心虚,声音也很轻,但态度却异常坚定:“我没疯。团座,我是政委,我可以进战区做统战工作,动员群众,发展革命事业。”
黄暮气笑了:“你?做统战工作?”叶荣秋不是什么战斗型人才,他甚至快一年没发过枪了,有一次全团练兵叶荣秋也参加了,他这个天天跟枪械打交道的人打出的成绩连第一次摸枪的新兵蛋子都不如,让他开枪杀敌,搞不好他先射中自己人。做统战工作是随时有可能发生战斗的。更何况,做统战工作的人要有一定的交际能力和充足的革命热情,这一点叶荣秋也并不擅长,他其实是个比较内向的人,他很少主动跟人交流,除了研究枪械之外他对别的事情也一向缺乏热情,尤其是场面上的事情他向来能躲就躲,政委该做的事大多都让团支书代劳了。就这样的情况,他还说想去做统战工作?
叶荣秋以为黄暮听了他的话会大发雷霆暴跳如雷,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黄暮只是表达了一下自己认为他的想法很可笑,却并没有发怒。
——黄暮知道叶荣秋的短板,叶荣秋自己不可能不知道。他不是个傻子,他这么说,肯定有他的理由。
黄暮问他:“为啥子呢?”
叶荣秋沉吟片刻,道:“团长,你知道山寺幸和念白吗?”
黄暮愣了愣,点头:“这谁不知道?山寺幸是个大汉奸,念白是我们优秀的同志。”
叶荣秋说:“我希望能有机会接触他们,让我去策反山寺幸,或者和念白接头。”叶荣秋虽然没有见过山寺幸或者念白,但他总觉得,这两个人和黑狗有关系。或许两个都是黑狗的化名,或许有其中一个是黑狗,退一万步,这两个都是大人物,在战区人脉甚广,他们也许有黑狗的消息。但他没有说出自己的猜想,毕竟猜想只是猜想,他走这一步棋其实赌得很大。但是等了四年了,黑狗生死未卜,他已经等得快要绝望了,哪怕倾其所有,他也要赌这一把,除此之外,无路可走。
今天叶荣秋的每一句话都大大出乎黄暮的意料,以至于这个一向快人快语的独立五团团长反应都变慢了。一个是大汉奸,一个是堪称英雄的地下党员,别说叶荣秋了,就算黄暮自己这个中校团长,也是没有资格跟他们接触的。这些事情都是有专人负责的,不是说叶荣秋有多大贡献就可以让他说去就去的。再者说,叶荣秋跟他们八竿子打不着边的关系,他跟他们接触想干嘛呢?
黄暮能做到团长,他不光是会打仗,也是有头脑的。他沉吟片刻,问道:“是不是跟你要找的人有关系?”
叶荣秋要找人,这在独立五团甚至是整个新四军里都不是什么秘密了。黄暮也知道,叶荣秋找这个人已经找了四五年了,一天也没有放弃过。黄暮有自信可以说,兵工厂是叶荣秋的第二条命,能够让他放弃第二条命的,大概也就是那个只存在于叶荣秋回忆中的人了。
叶荣秋并没有避讳,点了点头:“我怀疑,他有可能在战区里。”
黄暮问道:“那跟山寺幸和念白又有什么关系?”
叶荣秋沉默片刻,道:“我不知道,但也许能找到他。”
黄暮叹了口气,喝了口酒,给叶荣秋面前的酒杯里也倒满了酒。烤鸡很香,已经很久没见过肉的黄暮其实在烤鸡刚端上来的时候就已经饿的肚子咕咕叫了,但现在烤鸡放凉了也没人动,谁都没这个胃口。
“小叶啊。”黄暮慢吞吞地问道:“我问你,你跟你要找的那个人,认识多久了?”
叶荣秋怔了怔,答道:“分开之前……有一年了吧。”
黄暮点头:“哦,一年,他跟你有血缘关系吗?”
叶荣秋有些为难。黑狗从辈分上说是他的表叔叔,不过这门亲戚攀得也太远了,至少在他心里,黑狗的定义可不是什么有血缘关系的亲戚。但他还是点了点头:“有。表亲。”
黄暮说:“那这表亲表的也挺远的吧,犄角旮旯里冒出的亲戚,跟你认识了才一年?”
叶荣秋不语。
“我跟你算笔账。”黄暮说:“你跟他认识一年,现在分开已经快五年了,就是一起从小长到大的亲兄弟,五年不见,大家各过各的日子,也没有非要凑在一起不可的道理了吧?这个兵工厂,从只有一把镊子一把锉刀开始,弄到现在这个规模,你也干了三年了,为了这个认识一年分开五年的人,你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到底在哪里,你兵工厂也不管了,自己的性命也不顾,要去战区里找人?再退一步说,就算你自己不怕死,你知道你死了有多少人也活不成吗?你的价值有多少,也不用我说了吧!这些跟你相处了四五年的弟兄你都不管?”
“我……”叶荣秋深吸了口气:“我没有说我不管兵工厂的事,现在兵工厂自己也可以运作,我只是抽出空来到战区工作,兵工厂有任何问题,我随时以这里的事为重。”
黄暮不置可否:“你先吃鸡,都凉了。”
叶荣秋只好拿起鸡腿。多少人做梦也想吃一口的肉,到了他嘴里,食之无味,味同嚼蜡。
黄暮眼看着他啃光了一条鸡腿,这才再次开口:“这只鸡都是你的,吃完了你就回去吧,好好休息。至于你刚才说的,有多可笑,我已经告诉你了。”
叶荣秋急得还要说,去。言情黄暮却压根不听他的,一口气干完了面前的酒,起身扬长而或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听河流、犹如故人归。xz、桑桑的地雷l3l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