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计白银不足千两。”
“那是喂不饱他的”张居正托腮摇头,“传闻胡宗宪此前进京,黄金千两也只搏得他一句告诫。”
戚继光苦不堪言:“东南是有油水不假,但倭寇凶残更不假,多的我一文也不能取了,兵士们也要活啊”
“我懂,我懂。”张居正叹了口气,“既如此,你与夫人务必咬死不知是杨长帆,夫人也必须是自己逃出来的,余下的事,我帮你办妥。这下子,要赔不少面子出去了。”
“叔大之恩,永生难忘”
“元敬言重,危难之时,总要有一心为国的将领在,不能让他们都扳倒了。”
张居正所言不虚,党争,总要有一个尺度,尤其是在危难之时,真如秦桧那般斗到亡国就不合适了。
反过来看,东南局面重新乱起来,也许恰恰就是党争的后果。
事已至此,回首东南七年,可见一二。
七年前,倭乱渐盛,闽浙提督朱纨为官清正,主严政,无论倭寇还是汉人海贼,抓一个杀一个,对外对内皆是如此。朱纨初时便见官民与海贼勾结走私,因而在对外下重手的同时,对内厉行保甲连坐制度,一人与海贼贸易,全甲问罪。
严政之下,倭乱大有停歇之势,怎奈朱纨之严,实在惹到了闽浙官民的利益,他们是希望走私的,闽浙大户遂联络朝中之人,无论严党还是何党,通通出力,活活将朱纨劾死。
嘉靖三十一年,朱纨死,山东巡抚王忬临危受命前来浙江,一年之内屡破倭寇,首次岑港大捷正是他的杰作。也正是因为岑港覆灭,大家的财路没了,王忬同朱纨一样开始遭恨被劾,好在王忬运气好一些,人也灵活一些,恰逢大同告急,便调任它处,早早逃出了浙江这汤浑水。现在看来,他暂时是归宿最好的浙江大员。
王忬之后,嘉靖三十三年始,便是张经李天宠这对黄金搭档,搭档一年后双双人头落地。嘉靖三十四年末,换上了周琉曹邦辅这对苦命鸳鸯,鸳鸯双飞后,杨宜赴任舔赵文华半年,革职回乡。嘉靖三十五年,终于到了胡宗宪的天下,他也几乎成为倭乱以来,时任最久的东南总督。
奈何,赵文华遭捧杀倒台,天下的口水又倒向了胡宗宪。胡宗宪本欲招抚汪直重新振作,根治东南之乱,怎奈满朝上下,皇帝到小卒都不买他的账,汪直死,浙江失。
第192猛士的朋友
从嘉靖三十一年到嘉靖三十八年,七年之间,浙江共迎来了四任总督,三任巡抚,这些人皆是人中龙凤,几乎任何一个人都足以平东南大局。朱纨严治根绝是一条路,张经逐步歼灭也是一条路,胡宗宪招抚更是一条路,只要给他们足够的时间,足够的权力,也许东南都不会走到今天这步。
党争如今依旧没有结果,东南却一天比一天要乱了。
而最后一任总督胡宗宪,近严党以保官位,主开海以保民生,抚汪直以保海防,付出了全部的精力、名声、尊严、气骨、智慧,几乎已经成功,却被王本固一个简单粗暴的行动彻底打烂reads。
是天意,是人意,已经没人说得清了。
前面几位,精的精,忠的忠,傲的傲,猛的猛,此时纵观朝堂,再无人敢挑战这块土地。
然而其实有一个人,自始至终都在这里,朱纨抓一个杀一个的时候,他就是第一个冲上去抓的,王忬平岑港的时候,他就是第一个上岸砍的,张经诱敌王江泾的时候,他就是手刃倭寇最多的,曹邦辅浒墅关七战七捷的时候,他就是七进七出的,胡宗宪养精蓄锐的时候,他就是练兵最多的。
他没有做错过任何事,他武艺高强尽忠职守,在这样的局面下,他甚至连贪污都没有过,最多只是多喝了几坛子酒。他的胜绩最多败绩最少,每场大胜他都是首功,他麾下军队名扬全浙,倭寇闻其名望风而逃。
然而这个人在同期将领中,眼下却是结局最惨的。
革职可以,剥夺世袭爵位也可以,但真正打入大牢的,仅俞大猷一人。
只因他太耿直了,没什么靠得住的朋友。
至于他有限的兵将朋友们,如今人人自危,谁能管他
戚继光曾有言,如若俞大猷有难,全浙将领保他。
当时俞大猷笑侃,你就说说。
事到如今,原来他真的就是说说。
不过俞大猷已经习惯于此。一次次东征西战之下,革职后复职,升官后再革职,如此往复之下,终于进了大牢。他独坐牢中,没有怨气,也没有不服,没有不甘也没有愤怒,就这么心平气和坐着。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褶皱,拨开外衣摸一摸胸前的疤痕,这才发现,他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自己,已经55岁了啊
大概是老天看不下去了,不想再让自己忙活了。
可其实,自己还没有累,自己还打得动,现在休息,有点早啊。可不想休息也得休息,他闭上了眼睛。
“咳”
一声轻咳吵醒了俞大猷。
他迷迷睁眼,面前一男子,锦衣在身,名刀在手,虎牌在腰,满脸老辣。这样的人,便是二品大员见到了也要客气鞠个躬,问个好。
这位,显然比俞大猷混的要好,好太多了。
此人走到牢前,亲手打开锁,打开门。
“没事了。”
俞大猷自嘲笑道:“这都能没事”
“我十年没求过皇上,为你,破戒了。”男子苦笑之后,拎着酒进了牢房,推给俞大猷,“特意找的,泉州的好酒。”
俞大猷也不多言,接过酒坛打开,闷头猛饮,饮过之后推给男子:“来”
男子看着酒坛,无奈一笑:“我生病了,喝不得了。”
“你你会生病”俞大猷大笑道,“你根骨在我之上,武艺胜我一筹,师父都说你是千古奇才你会生病我不信”
“不信,那就喝吧。”男子干笑一声,抱起酒坛,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随即又推过酒坛。
可酒坛还没推过去,他便干呕起来,顷刻之间,竟将酒水胃液通通吐了出来,吐过之后,他才面色煞白的笑道:“信了”
“兄弟,别咱们不喝了reads。”俞大猷满脸愧疚,“原来强如你也是会生病的。”
男子摆手一笑:“等病好了,你我再喝个痛快。依我看,这次师兄也不要再去浙江了,兵部我已经打点好,你去那里养一养就好了。”
俞大猷闻言摇头道:“不好,前线不能没我。”
“还是老样子。”男子擦着唇边笑道。
“兄弟,现在真的很难啊。你能保我出来,我谢谢你,但能不能”俞大猷有些为难地说道,“浙江的弟兄们,都是拼死卖命的,兄弟能不能再帮帮忙”
“没事的,都没事了。”男子点头道,“武官,我全都保下来了,连浙江的指挥使都保下来了。”
“我就说么”俞大猷闻言大喜,“自从兄弟当上锦衣卫将军锦衣卫就一件缺德事都没干过大难之中,可是有大幸的”
“别高抬我,只是力所能及,不久前才抓的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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