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海峰摇头道:“我不会走,能多杀一个,就多杀一个。”
定海前线,俞大猷的日子也不好过。
在胡宗宪的提携下,他本已荣升都督佥事,步入了武将的人生巅峰,集全浙重兵于此,只求速战速决全歼汪直残党,在史书上留下最大规模的歼倭战役
可他娘的岑港,跟几年前怎么就不一样了呢
数年之前俞大猷曾在此大破汪直,兵不血刃,只因汪直无心与明军交战,只求全身而退。今日却不同了,汪直身死,毛海峰也没打算苟活,率这两千人以命相搏。此类汪直精锐,无论炮铳武艺皆是上等,混杂些许鬼倭,外加此地山岭逶迤,崎岖狭隘,岙口众多,地形复杂,易守难攻,汪直残党居高临下,据险死守,攻了近两个月,竟是未见任何斩获,歼敌约莫一二百,浙兵却已损失了三四千。
无论朝野还是东南,都认死了铜墙铁壁的围歼,愣是打成了一场消耗战。
几十鬼倭围城是消耗,数万大军围歼倭寇也是消耗,这实在令人面上无光。如果说南京之围只因精兵强将尽出,无名将守城的话,岑港之战却怎么也说不过去了,俞大猷本人已经是现在能挑出来最强的将了。
然而麻烦才刚刚开始。
两个月的时间,汪直身死的消息早已传回九州。无论倭寇还是汪直一党,都摒弃了汪直“不与大明交战”的原则,以宁波为中心,大股小股分不清汉倭的贼人开始登岸肆虐,浙南已经全线开花。
无论是徐文长胡宗宪的上书,还是汪直临死前的自明疏中,都已反复强调过,汪直不能死。汪直若入朝,可保东南十年平安,汪直若死,可致东南十年危乱。
现在看来,皇帝显然不在乎这个,与倭乱,与东南百姓的性命相比,他更怕徽王入朝后与东南总督联手,威胁到自己修道的安稳。按理说如此明朗的道理,总该有一两个忠臣跳出来说一说,只可惜在嘉靖与严嵩,赵文华,甚至包括胡宗宪本人多年的经营下,已经没人敢说话了。
可无论朝廷的决策对错,产生的后果总要有人处理,屁股总要有人擦。岑港未克,各路倭寇登岸,俞大猷只好先围岑港,再分兵救援浙南各地,手下大将戚继光再次陷入了东奔西跑的救火状态。
正在此时,有舟山百姓检举揭发,据往来“怪人”所述,六月十五要来一波大的,汪直九州余党会来救毛海峰。
俞大猷登高博望,舟山东北,确实有船队在集结。
他下令出击,船队就退,一旦回港,船队又来。
局面愈发复杂,为了应对,俞大猷也只好调更多的兵。
赶在六月初十,俞大猷再次向岑港发动总攻,军士们几乎是踩着弟兄们的尸体在向上冲,从天亮冲到天黑,付出了近千条人命后,再次失败。
俞大猷也真正意识到了汪直的可怕之处,这批出海为盗的人,本身就是亡命之徒,亡命之徒进入亡命的状态,据守险要,他真的技穷了。
他只好召回戚继光,再度增兵派船。
六月十五,此批倭寇必然会下山,这也许是唯一的机会了。
近十万大军,全浙舰船集于舟山,只待决胜一战。
这一日,从日出到日落,可谓是一滴血也没有见
外围船队好似看戏一般,竟无一只靠近。
岑港贼寇,更未有一人下山出海。
俞大猷与十万大军,本以抱着死战的决心,却看了个寂寞。
日落之时,军报传来
杭州已破。
俞大猷怀疑自己被寂寞冲昏了头脑,又问了一次。
传令兵的表情同样茫然:“都督,没错杭州已破。”
“我还是没明白。”
“杭州府。”传令兵木木道,“城墙,破了。”
“怎么破的”
“不知道。”
“然后呢”
“贼人杀进城来。”
“哪路贼人”
“不知道。”
“多少人”
“不知道。”
俞大猷脑袋空空,抓起传令兵:“你在唬我吧”
“不知道。”传令兵脑袋更空。
此时,戚继光得召进帐,见俞大猷抓着传令命,连忙相劝:“都督何苦如此”
俞大猷转悠着大眼珠道:“他说杭州破了个洞,被不明来路的人攻陷了。”
“”
“我懂了”俞大猷突然神色一亮,“必是汪直一党的调虎离山之计,假意杭州告急,诱我们回救,届时突围狡诈啊狡诈”
传令兵十分无辜道:“是真的,都督。”
“真个卵。”俞大猷再次提起传令兵,“你拿了多少好处”
“我妻儿老小都在杭州,都督。”传令兵瞪着眼睛道。
“我也都在”俞大猷狞目道。
随后,他突然神色一僵,转望戚继光。
戚继光神色木然:“我的也在。”
正此时,本军来报毛海峰下山了,开始突围。
俞大猷脑海中仿佛绽放了几十炮烟花,绚烂异常。
他只想好好领兵,好好打仗的,为什么要搞得这么复杂。
一定要简单一些。
第182城破
“此贼人奸细,妖言惑众,乱我军心,押下去,战后再议”俞大猷一把扔下杭州的传令兵,披甲出帐,“十万大军在此,岑港岂能有失此人之言,万不可外传乱我军心”
日落之时,岑港终于展开大战。
传令兵没有说错,杭州府永昌门侧城墙的确已是破壁残垣,此前这面城墙历经了十二门红夷大炮长达两个时辰的洗礼。
在这日刚刚天亮,俞大猷还蓄势待发的时候,胡宗宪被第一声炮响吵醒。他以为是打雷,翻身再睡,没过多久,再次被吵醒。
军士急报,有人攻城。
胡宗宪露出了与俞大猷听闻杭州陷落时相同的表情,但与俞大猷的处境不同,他能切实地感受到脚下地面的颤抖。
来不及洗漱,胡宗宪一路穿袍一路奔向永昌门,路上又历经了一轮齐射。
杭州百姓也皆已醒来,出门张望,只看到城东南的滚滚浓烟,一时之间人心惶惶,不明所以。
待胡宗宪到达永昌门之时,城壁已岌岌可危,这可是十几年前刚刚修过的城墙,高数丈,精砖所砌,便是用威力最大的弗朗机,轰上个一天一夜不见得会破。
指挥使同胡宗宪一样姗姗来迟,他也并不知道的更多。
一行官员自永昌门远处登城相望,只见万余大军身着白袍丧服,已围在城东南侧,军前十二门从未见过的大炮正静待下一轮齐射。
惊讶,彻底的惊讶。
他们从哪里来的他们到底有多少人他们怎么来的他们是什么人他们想干什么他们
指挥使火速派遣使者,自侧面出城问话,然而使者再没有回来。
再复杂的局面,这屁股也要擦。
“胡总督”指挥使已是面无人色,“如此下来,城要破了”
“我知道。”胡宗宪语气颤抖,“含章何在”
指挥使低头道:“刚刚找过,不见人影。”
“含章也走了么”胡宗宪几近崩溃。
“总督,杭州守兵不足两千若城破”指挥使咬牙道,“总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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