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桌边,忽然顿住,只听高行天淡淡问道:“赵老板,这个伙计面生得很。”
赵祖欣哦了一声,应道:“你说阿衡啊,他入窝算早的,只不过试炼留的伤势过重,武功几乎废掉。窝里不养闲人,因为手巧,就选他做个工蚁的角色。由于前段时间工蚁的职位被裁撤了十之七八,他没了生计,就到我这里来帮帮忙,混口饭吃。”
高行天敲敲桌子,被称作阿衡的青年倒是知机,赶紧放下酒壶和杯盏。在这个人身边立了一小会儿,阿衡就觉的浑身不适,他退后两步,猛地转身,却觉有只温润的手掌抵来,一股柔和的力量卸掉了他的冲撞,阿衡晃了一晃,赶紧抓紧手上托盘。定睛去看,面前却是眉目如画的一个人。
“小心了。”那女子松开手,淡淡的道。
阿衡脸上渗着细汗,斜着身体避开,连连点头称是,哈腰逃回了后堂。
高行天眼皮不抬,已知来者为谁,他沉声道:“伊敌,你来干什么”
伊敌躬身一礼,便在高行天的对面坐下,从容道:“高大人,您作为我的担保人,还请教我我如何在蚁窝立足。”
高行天眉心轻皱,道:“我有这个义务吗”
伊敌道:“根据当初玄蚁的交代,您作为担保人,在初始的一周有指导我的义务。我本不愿打搅您,但是实在是一头雾水,只能来聆听教示。”
“这种事找举荐人不好吗非得找我”
“”伊敌闭口不言,明亮的眼眸则是直直的凝视过去。
高行天斟满酒,一饮而尽,记起刚入窝那会儿的时光,别有情绪暗生,松口道:“也罢,我对蚁窝的规矩表示尊重。不过一周时间肯定不行,没那么多给你,只有半天,事后不要再来烦我。想了解什么,现在问吧。”
伊敌想了想,首先问道:“如何落脚立足我有什么义务还有可否自主行动”
高行天一时不作答,慢慢饮尽三杯酒,然后转首看向窗外,秋天的苍穹深邃高远,淡蓝的天幕里几抹白云聚散离合,远处山岗黄绿主色,但却渐染斑斑枫红,飒爽之意从高空俯降而下,风动三色,浪涛般层层翻涌。迷人风光里,有座精致院落半遮半掩,红墙翠瓦隐约可见。
看到那院落,高行天心里自动蹦出一个人名,桑玉蹑。
蚁后桑玉蹑的半山庭居由三个三进庭院组成,乃是整个蚁镇最为奢华雅致的居所。
“住所目前你只能在这条街边的空房子中选取。没有主人的房屋会在门前悬挂牌匾标注,你随意挑取一间,再去执律厅登记,如果审核顺利,房子就是你的了。为蚁窝效力三年以上,才有权利在允许的范围内建立私人住所。”高行天说着,面前却有素手携壶,细泉入杯,他冷冷看向对面,看到一张素丽沉静的脸庞。不过就是女子的这份自然让他心中泛起波澜,所以高行天没有收回目光,更递出去了别样讯息。
伊敌接受到秋风一般的杀意,此时杯中酒满,她轻放酒壶,淡淡道:“人贵有自知之名,其后方能柔弱胜刚强。伊敌知晓自己的位置,就目前局面而言之,您若杀了我,蚁窝再也不会有大人立足之地。”
高行天道:“不想知道为什么对你有杀意”
“”
伊敌低头不语,女子很擅长沉默,而她的沉默总是宣示出别样的意味。她这边不说话,高行天更不会主动说什么,刀客便是一杯接着一杯,两壶二月春须臾功夫儿就见了底。
杯中物,高行天虽好,但是极为自律,饮前必有约束,从从不贪杯。
高行天从怀中摸出一点碎银,放到桌上,然后长身而起。此时,古山颂也撑着站起,满带醉意而去。马钧本想小送,但是观察到高行天也在这个时候离席,便一声不吭坐了回去,伸手抓来尚有剩酒的酒坛子,自斟自饮。
俞二那桌则是一直静悄悄的,偶尔说什么都低声细语的。待着人撤的差不多了,俞二才扭过头,向着马钧歪歪脖。
马钧略一犹豫,便拎起酒壶,拼了过来。平日他和俞二并无瓜葛,只是经历昨晚事件,某种程度上说,两人已是共犯。果然他甫一坐下,就听俞二叨念道:“马钧,杜风死了。”
马钧沉声道:“是,窝里都知道。”
“杜风倒了,中间派再也没人愿意挑头了。我看你那边说话也不怎么太避讳,怎么,你想倒向白追”
“呵呵,要不怎么办,山雨欲来风满楼,我先探探口风,真要跟那位爷,我心里其实还没数。”
俞二撇撇嘴,道:“我有个消息,想和你交换点口风,这个买卖做不”
马钧登时来了精神,俞二绰号带刀狸猫,刀法精湛,为人更是比狸猫还精明,轻易是不透讯息的。
这个买卖当然要做
马钧眼光扫了扫战枫和徐斌,略微示意。
俞二轻笑着起身,竟是出了酒馆。马钧立刻跟进,两人就绕到外边不见人的地方去了。
战枫和徐斌就当没事一样,一反往日张狂的样子,继续推杯换盏。少顷,俞二悄然回返。战枫醉眼发亮,轻声问道:“怎么做的”
俞二哈哈一笑,道:“他想靠颗大树乘凉,既然动了心思,我就顺手推了一把而已。”
战枫纳罕道:“什么消息推得动”
俞二神秘一笑,指蘸酒水,在桌面上写下一个“高”字。他低声道:“可靠消息,此人还成不了,啧啧,可惜了。”
徐斌讶异道:“怎么可能,从无失手啊。”
俞二摇了摇食指,又蘸了蘸酒水。
徐斌张开的口型就合不拢。只见俞二继续在酒桌上徐徐书就三个字。
“功劳薄”。
最后一笔点划刚刚写就,桌上的酒字便被随手抹去。
俞二泼掉杯中酒水,举起空杯,笑盈盈道:“嘿嘿,从无失手,一年功劳顶上别人十年,不过偏偏这个事情失败,那么以前做成了什么还不是一场空。”
战枫挠挠头,道:“这个,咳,这个虽然失败了,却并不意味着他最终成不了吧”
俞二道:“不错,他就是天生吃这碗饭的,但是短期不可能了。”
“重点还是落在这个人身上,对吧。”徐斌也依样画葫芦,蘸了酒水在桌面也写了一个字。
“陆”。
俞二眉眼一瞄,淡淡道:“都明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