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多少个梦里都是肃北的大雪。
沈却仰着头,让微凉的雪花落在她的脸上,凉凉的,也是亲切的。
“姑娘,咱们还是先是先回了府再发愣吧。小心三个小殿下受了凉。”囡雪笑着说。
“对,对,已经给他们换上冬衣了,你们抱着他们进去的时候再围一层被子。”沈却急忙吩咐。
绿蚁在一旁笑:“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雪呢”
王尺的办事能力是绝对信得过的,可是沈却还是亲自吩咐家仆如何规整家具、打扫房屋。
“李叔、姚婶。”沈却眉眼弯弯,见到了许多老家仆。
肃北的这一座沉萧府与鄂南城的那一座几乎没什么差别,而当初戚珏离开肃北前往鄂南的时候,原本留在肃北这座沉萧府的家仆都没有离开,依旧留在沉萧府搭理着府里的事儿。如今再见他们,沈却觉得十分亲切。
五年多了,她终于回来了。
肃北的沉萧府和鄂南的沉萧府家具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用不着做太多的搬弄,可是在鄂南的时候,戚珏亲手做的东西,沈却是一定要带回来的。而且又多了三个小家伙,他们三个小家伙的东西可是要好好布置一番的。
戚珏坐在藤椅里,拿了一条毯子盖在身上,他喝一口热茶,有些无奈地说:“累了就歇一歇,不用急于一时的。”
“不累,不累”沈却说着就抱着一个花瓶走过来,“先生你还记得这个花瓶吗”
戚珏抬起头看着沈却怀里抱着的青叶敞口瓷瓶,不由瞪了沈却一眼。
这个花瓶是戚珏好不容易得来的。那一年,沈却不小心将花瓶打碎了,怕戚珏责罚他,所以小心翼翼的连夜将花瓶粘好,她想得很好,反正那个时候的戚珏看不见,所以是不会发现的
可是沈却忽略了戚珏的鼻子特别灵,那股胶水味儿把沈却给出卖了
沈却吐了吐舌头,将花瓶摆在一旁。她蹲下来,随手取下发间的簪子,在一张高脚桌下摩挲着。
她用手里的簪子划了半天也没找到。
“找什么东西呢,让下人把桌子搬开不就成了。”戚珏略略无奈地说。
沈却一愣,想想也是,急忙让正搬着家具的家仆把这张高脚桌移开。
戚珏也有些好奇沈却在找什么东西,他掀开毯子,从藤椅上下来,走到沈却身边。
高脚桌被搬开,露出一张发黄的花笺。花笺被折了一下,折痕都已经有些裂开了。
沈却有些心疼地把它捡起来。
戚珏伸手从沈却手里把花笺拿过来,一层灰尘让戚珏皱了皱眉。
他将花笺打开,发现上面画着个小人。穿着一身白衣服,坐在一棵芙蓉树下弹着琴。
那蹩脚的画工,一看就是沈却画的。
“这个小人儿是我”戚珏笑着问。
“像不像像不像”沈却邀功似地望着戚珏。
戚珏沉吟了一会儿,道:“像,不过如果你把脸画上,就跟像了。”
居然还问他画的像不像,她根本就没画脸好吗
沈却瞪了戚珏一眼,将发黄的花笺从戚珏手里抢过来,宝贝似的贴着胸口放着。她说:“我怎么画都画不出先生那么漂亮的脸来,所以就没画了嘛”
戚珏本来想轻斥沈却那花笺很脏,不能这么贴着衣服。可是听了她这话,戚珏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他想了又想,只能说一句:“下次别用漂亮这个词儿来形容我。”
“小红豆,你喜不喜欢肃北啊”沈却问。
小红豆不理她,拿着囡雪塞给她的布偶玩着。
“如归,如归,你喜不喜欢肃北啊”沈却看向小红豆边上的如归。
戚如归翻了个身,睡觉。
“无别,无别,你喜不喜欢肃北啊”沈却看向最后的戚无别。
戚无别静静看着她,然后转过头看了一眼戚珏。
坐在窗下的戚珏失笑,道:“折腾一天了,也不累”
沈却有些沮丧地走到戚珏身边,自然而然地坐在了戚珏的腿上,她踢了鞋子,将脚放在戚珏的鞋面上,有些怏怏地说:“他们三个小家伙这都过了百日了,怎么还不会说话啊。整日跟他们说话好像自言自语一样。”
戚珏想了一下,说:“不会说话也好,要不然三个一起叽叽喳喳”
沈却立刻转身瞪了戚珏一眼,道:“先生,你不能嫌弃他们”
“不嫌弃。”戚珏将窗户推开一道缝,“雪停了,要不要去堆雪人”
“要”沈却从戚珏身上滑下去,穿了鞋子就一阵风似地跑了出去。
“嗳,你慢点”戚珏皱眉。可是看着沈却高兴地像个孩子似的,他也忍不住跟着高兴。他走到婴儿床边,看了看三个小家伙。除了正在睡觉的老二,另外两个小家伙都睁着眼睛盯着他看。小红豆还咧着嘴笑起来,笑得如沈却小时候一样甜。
“乖。”戚珏宠溺地揉了揉小红豆的脸。
他又在戚如归的屁股上拍了一下,戚如归一下子醒过来,有些不耐烦地想要哼唧。
戚珏轻咳了一声,他立刻老实了,同哥哥、妹妹一样盯着戚珏看。
戚珏这才满意地弯下腰,他依次点了点三个小家伙湿漉漉的嘴角,严肃地说:“都三个多月了,也该会说话了,知道了吗嗯”
三个小家伙眨眨眼,也不知道听没听懂。
戚珏警告的目光依次扫过三个小家伙,然后才替他们盖好被子。
戚珏走出屋子,站在檐下看着沈却。
沈却和囡雪、绿蚁两个人忙着堆雪人,雪人的身子已经堆好了,三个人正忙着滚一个大大的雪人头。院子里飘着沈却开心的笑声,清清泠泠的,悦耳动听。
戚珏凝望着轻笑连连的沈却,自己的眸子也染上一种愉悦。这个样子的沈却已经好久不见了。
沈却已经把雪人的头堆好了,和囡雪一起把它抱到了身子上。
“囡雪,去拿两个柿子来,再拿个胡萝卜和腊肠”沈却笑嘻嘻地吩咐。
绿蚁有些诧异地问:“准备这些干什么呀姑娘您该不会是要生吃吧”
“没见识的鄂南人”沈却笑着接过囡雪递来的东西,给雪人摆出了眼睛、鼻子和嘴边。她还故意将腊肠弄得弯一些,才给雪人当嘴巴。
雪人弯着嘴笑,乐呵呵的。
沈却笑着站在雪人身边,也裂开嘴笑。
“先生,你看我像不像雪人”
从鄂南和肃北走了两个多月,不累是假的。这一整日沈却几乎是被巨大的愉悦撑着坚持下来的。等到晚上泡在热水里的时候,她整个人放松下来,那股疲惫劲儿就一下子就涌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