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谢家幼安清谈辩难,哪里是他小心应对便能不败的。
卢彦顿觉不妙,此言不是他可以驳得过的。但谢家女郎擅玄谈,不是浪得虚名。他硬要辩下去只会丢人现眼,他哑声道:“女郎才高妙思,仆甘拜下风。”
谢幼安笑意从容。
清谈本就分胜负高下,输给了谢家女郎也没什么丢脸的。众人便也继续赋诗作画,服散清谈。
谢幼安以更衣为由脱身离去。走到一处花草葳蕤的地方,这才清净了片刻。心里想着,晋陵公主这个今上司马曜的独女,她好像一直错估她了。
“女郎,袁氏女郎跟了过来,似乎在找你。”
果然远处一道倩影盈盈走来。为何今日无论是司马纨还是袁英英,都如此的不正常。心里嘀咕了声,谢幼安面上浮现微笑。
“谢家姐姐原来在这儿,英英有话想同姐姐讲呢。”袁英英脸上笑意满满地道。不待谢幼安多说,甘棠和耀灵便退远了几步。
袁英英扬唇,明亮含水的眼眸弯了弯,眉目间楚楚之姿淡了些。她道:“安复临还好么”
谢幼安一时微愣,几乎疑心自己是听错了。
知道她和安复临两人间有联系的,左右也不过五六人。安复临也一定不会同她说起,袁英英是怎么知道的
她错愕之下看着袁英英,心里在想如何反应。袁英英含笑任由她打量,她唇角弯弯时,五笼上了一层别样的感觉。谢幼安细思后不知该说什么,于是静默。
“谢姐姐先别惊讶,我知道的多着呢。毕竟木讷到连把柄握在旁人手里,也依旧一无所知的话,我陈郡袁氏还怎么与王谢齐名”
袁英英笑得纯真,“至于安复临呢,我啊,能一直和他耗着,便是一生不嫁人亦无妨。他以为躲在深山我便无法了”
“你是如何知道”谢幼安顿了顿,后半句没说完。
“如何知道姐姐和安复临的关系”果然,袁英英笑道:“这可不能说。”
陈郡袁氏定然不得了的传信大网,也是站稳朝堂一直得以中庸之本。谢幼安很快想明白了这层。这只名叫袁英英的深山狐狸,以白兔之皮毛蓦然窜出,打了谢幼安个措手不及。
但谢幼安也不是食素之辈,想通前因后果便镇定了。她顺势微笑道:“英英如此喜欢我师兄,我成人之美有何不可。”
袁英英疑惑地嗯了声,眨眼道:“姐姐不是帮着安复临的”
“他若不是心中在乎你,又何必躲着你呢。”
袁英英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剪水秋瞳亮晶晶的,道:“真的”
“我和师兄有诺在先,不可泄露他的行踪。”谢幼安看着她的神色,补了句道,“不用担心师兄游历山川,惬意得很。”她都把师兄都拿出来,便是要卖个好价钱的。
谁知这句话后,袁英英眼眶蓦然红了,竟是低低抽泣起来。
谢幼安心中又是错愕,想着自己方才也没说什么。
“我违抗家族,不顾父母之愿费尽心机的找他,他却自在快活,真是好没良心。”袁英英抽泣了一会儿,自己止住泪,恨恨道:“我却偏要嫁给他。”
这女郎一时心机深沉,一时仿佛单纯至极。
谢幼安不由轻笑了笑。
安复临智谋无双,手段也一向毒辣,却偏偏对这位只会百般躲让,甚至逃到了深山里去。而眼前这个楚楚动人的女郎,亦正亦邪。死追着安复临紧紧不放,也真是有趣得紧。
“他只是无父无母一介孤儿,与普通寒门无异,英英如何能嫁给他”
“我自有办法。”手背擦干眼泪,她柔弱地看着谢幼安道:“姐姐也要助我。”
“我能如何助你”
袁英英压低声音,在谢幼安耳畔说了几句话。
谢幼安皱眉,思忖片刻还是道:“英英为何不想想,安复临为何躲入深山不肯见你,此计定然是不成的。”
“姐姐未曾知道我们之间的事。若是真的那么做了,他也断然不会推开我了。”
“你怎能确定,此乃下下策,没有给你留下半条后路的下策。”这话是真心话,纵容她同袁英英之前没有任何交情,也不由想劝她放弃这种计划。
这种计策,不但算不得什么精妙之谋,反倒像是在赌。
“无碍的,我自有我的分寸在。”
话已至此,谢幼安不再多言。
“谁教他明知我欢喜着他,还要偏偏避开我远远。”她又温温柔柔地笑了笑,慢吞吞地道:“但哪怕他安复临入土为安了,我也要刨坟掘墓,与他黄泉共赴。”
她的声音甜柔若初春黄鹂,又清冽脆生生如溪水缓流入谷。
这一句话娇媚无比,偏偏无邪中透露着疯狂,心魔如斯犹不知自止。听得谢幼安暗自一寒。
“若安复临已有心上之人”谢幼安忽然奇道。
“我会杀了他,同他共赴黄泉。”她脸色微变,却半分犹豫也无。
谢幼安似乎有些了悟到安复临之辛了。
“我愿助你。”她只是颔首,道:“但我也有一件大事要做,你能助我否”
“姐姐请讲。”袁英英好奇地眨了眨眼,双睫长长翘起,烘托着那双明亮剪水秋瞳。谢幼安可半点也不认为她楚楚动人,柔弱无害了。
“袁家一向中庸于朝。”她神情淡淡,心中却带着试探地道:“怎样才会主动些”
“中庸么”袁英英笑了下,说道:“不变以应万变,只是没有理由动的罢了。”
“要什么理由”谢幼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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