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人齐声应下。
“滚!”
背过身,少年低喝,压着几分可怕的怒意。
这些人的心思裴屿舟怎会看不透,但他如今身无功名,并无实权,一直以来依仗的都是父母给的尊荣。
他们没有立刻服从的理由。
放在身侧的两只手攥得不停抖动,压抑到一定程度时,少年猛地扬手隔空甩向不远处的大树,汹涌的内力将树震得“簌簌”抖动,刚冒出的新叶落下不少,在晚风中凌乱飞舞。
过了许久,这阵动静才彻底平息。
第二天上午,苏绣姑姑来了小院,将裴屿舟请去村前的官道上。
路边停着一辆尚算低调的马车,还未走近便已能闻到姜锦芝喜爱的香味。
他坐上车后,母子二人交谈了一阵。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裴屿舟又跳了下来,回若梨的小院。
那六个府兵已被苏绣唤至身后,见他回来,他们一同行礼,而后便踩着泥泞的小路离开村子。
彼时,刚梳洗好,还不曾用膳的若梨正站在屋门口,不安地望着他们。
回到乡下,她便不做复杂的打扮,换了一身素雅的布裙,浓密的青丝编成一股麻花辫,中间缠绕着漂亮的绸带,软软地垂在肩头。
沐浴晨间阳光的若梨在这充满自然芬芳的土地间,有着许多京中闺秀所没有的自然清新。
裴屿舟推开院门,发出的“吱呀”声与七年前他第一次踏足时重叠,却似乎又比那时轻上一些。
他一步步走来,若梨不由自主地捏紧帕子,清澈的眸光有几分闪烁。
她垂下眼帘,没再看裴屿舟。
昨晚倦极了,他问的话她都没过脑就回答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说漏什么。
但就算真的漏了,也已经无法弥补。
苏绣出现便说明长公主来了,她应是要让裴屿舟回去,可为何还带走了那六个府兵?
难道是准备用别的方法,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
“程若梨。”
在少女的神色越发胆怯不安,后背直冒凉意时,裴屿舟平静地打断了她的思绪。
“你就在这住,别乱跑,等父亲回来我会和他一起来接你。”
下意识抬头,若梨眸中仍未完全退去的惧意一览无余,她傻傻地与他对视片刻,回过神后便眨了眨眼,有些讶然地问:“国公爷真的会回来吗?”
“嗯。”
低低地应了一声,裴屿舟没再开口,只是转身离开前,他又多看了若梨片刻。
那眼神有着她看不透彻的深邃。
望着少年依旧挺拔的背影,她心口涌上了莫名的酸楚,视线不知不觉间也朦胧起来。
他好像又有些变了。
飞身上马后,裴屿舟没再看院子,追日高扬前蹄嘶鸣时,他从容地勒紧缰绳,俊美如刻的脸庞迎着春日温暖的朝阳,像是被踱了金边,天神般耀眼强大,眼神坚毅又果决。
扬起马鞭,少年打马远去,并无留恋。
若梨一直站在门边,还是春枝的呼唤让她回过了神,转身回屋。
他的改变不会是因为她,没必要思虑许多。
而且国公回来,应该也不是因为她的信。
心情豁朗,日子自在起来,时间便也过得飞快。
眨眼间就到了六月,空气中已有了明显的热意,院子里那一株桃花树也挂了果。
步伐欢快,喜笑颜开的春枝从张广家回来时,若梨正坐在屋檐下的竹椅上,沐浴着阳光,舒服地小憩。
她的腿上摆着一方锦帕,上面绣着棵桃树,花落纷纷,翠果盈盈,栩栩如生的。
听到声响,少女缓缓睁开眼睛,同时抬起柔荑,遮挡头顶温暖又强烈的阳光。
看着春枝手脚都不知何处安放的激动模样,她也笑了起来。
今日上午出殿试成绩,张广一定是中了。
飞扑到若梨身边,春枝忘却了规矩,直接将她拉起来,带着她蹦蹦跳跳,手舞足蹈。
雀跃许久后,春枝终于冷静了几分,她红着眼眶,笑着道:“姑娘,张广他中了三甲!他有机会做官了!”
寒门子弟若要入仕唯有科举一条出路,再加上圣上治国严明,严查舞弊,所以张广这些年一直专心读书,不曾成家。
如今二十五岁不到得了三甲,也算苦尽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