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白色披风在晚风中张扬鼓动,上面流转着粗布麻衣所没有的光泽,流畅而鲜活。
披风的主人没有立刻下马,他低着头摸了它片刻。
许是察觉到若梨的目光,他侧首看向昏暗的院子。
两个孩子的视线遥遥地交错,却不曾有什么复杂的纠缠。
若梨眨了眨酸痛的眼睛,而身披白色,却依旧贵气夺目的少年也踩着马镫翻身下来,动作利落,又是她形容不出的好看。
木门被他推开,伴着尖锐的“咯吱”声,少年的眉拧了拧,忍不住回头多看了一眼,顺便用手将它扶住,阻止了之后的刺耳声音。
夜色下,他的神色若梨看不清楚。
垂下眼帘,她看向怀中明黄色的锦帛,细嫩的五指收紧,将一小截粗糙不平的衣袖卷进掌心。
他的衣服,还有这卷圣旨所用的料子都是若梨从未见过,摸过的。
踩着落满银辉的青砖,少年一步步走向简陋的正屋,瘦削的腰杆挺得笔直,头却微微低着,眸中完全倒映出屋内的陈设时,他多少有点讶然,又很快收敛。
跨过门槛后他没做停留,径直走到若梨面前。
就在小姑娘要抬头时,少年弯腰蹲了下来,手肘支着腿,许是觉得这样仍不舒服,他的膝盖自然地落在泥泞冰凉的地上,将马鞭随意放到一旁。
“路不熟,来晚了点。”
“你跟我走吧。”
上下打量着近在咫尺的小姑娘,少年好看的眉又一次皱了起来。
她怎的这般羸弱。
若梨抱着圣旨的臂膀已然收到最紧,可她的心脏还是“砰砰”跳得厉害,完全无法安定。
她突然很害怕离开。
可她答应了娘,要努力活下去。
“你,你的衣服脏了......”
小姑娘嗫嚅着,只怯怯地望着少年拖到地上,扫了些许灰尘的披风。
“小事。”
“我姓裴,名屿舟,以后就算是你哥哥了。”
摆了摆手,少年说完后便站了起来,朝地上的若梨伸出手。
他的五指修长白皙,骨关节分明又硬朗,却并非她想象中的平滑。
有些意外的若梨看向少年,再次被卷入他的瞳孔之中。
那是她向往,却与之甚远的矜贵,坦然。
尽管她的手不脏,但抬起来前,若梨还是小心地在粗硬的麻布衣上蹭了蹭,而后才缓缓探出袖子,朝他靠近,带着几分胆怯和犹豫。
在与少年的掌心仅咫尺之距时,他突然向前主动握住若梨细软的,同样布着些茧子的小手。
“我又不咬人,你怕什么。”
微微用力,比小姑娘高了一个头还有余的裴屿舟轻而易举地将她从蒲团上拉起来。
二人的手都有几分粗粝,但一个沁凉,一个温暖。
“你就带这个?”
“不过看着也没其它可带的。”他像是说给若梨听,又更像在自言自语。
扫了一眼若梨怀中明黄的圣旨,裴屿舟竟全无在意之色,更别说敬畏,接着他便侧身环顾四周,眼中倒有了几分变化。
“就,就只有这个。”
小姑娘垂下眼帘,看了一眼怀中的锦帛,又小心地望向裴屿舟依旧牵着自己的手,嗓音细软,还有点可怜的嘶哑。
皱了皱眉头,少年看不顺她这般胆怯的模样,但话到嘴边他又收了回去,也移开了落在牌位上的余光。
单手解下披风,裴屿舟先将它提起来用力掸掉刚刚在地上沾到的灰,继而扬起清瘦却有力的胳膊,绕过女孩细弱的肩,把于她而言十分宽大的披风罩在她肩头,顺手打了个漂亮的结。
尽管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但突如其来的靠近让这本该淡雅清冽的香气变得强势,铺天盖地地将若梨笼罩在其间。
她匆忙后退,纤细的小手攥住他刚系好的带子,却又被拖地的,沾了更多泥灰的披风绊得踉跄,后脑勺险些磕在桌上。
“给你穿你就穿着。”
双手按着若梨的肩,裴屿舟将她稳稳扶好,小脸一板,声音也响了,听着有些凶和不耐。
被他微微用力摁住的女孩怯怯地点头,小心地缩了缩有点疼的肩膀,却不敢再多说。
似有些无奈,裴屿舟呼出口热气,后退一步,手松开后又在半空顿了下来,继而覆上若梨的头顶,轻轻揉了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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